芝加哥冬日寫景美文
芝加哥的約翰-考克大廈上的解說詞如是說:“你若是冬天到過芝加哥,就可以驕傲地對別人講,我這個冬天是在芝加哥渡過的!”似乎是在炫耀抑或是在挑戰(zhàn)。
芝加哥,號稱“風(fēng)城”,冬日確實很冷,有時可以一連幾個月雪花紛飛,使氣溫低于攝氏零下30度。一月份常會在路口遇上密歇根湖吹來的刺骨寒風(fēng),枯枝、碎葉、冰霄在風(fēng)里穿梭旋轉(zhuǎn),如同飛沙走石,行人幾乎會被吹倒,只能扶著欄桿走,若是張開雙臂,也許能飛起來,此時就能領(lǐng)略“風(fēng)城”之威了。
芝加哥河畔有兩座像玉米形狀的大樓,在高高樓層停車場上的那些汽車,令人擔(dān)心的是,會不會像玉米粒般被冬天的風(fēng)吹掉下來?
芝加哥的風(fēng)挾著星星的火勢,曾燒毀了這座城市。那是十九世紀(jì)末,奧利里太太家的牛圈里一頭牛踢翻了一盞煤油燈,卻把芝加哥燒得干干凈凈。此后,在廢墟上建起的這座新城市,除了從遠(yuǎn)古時代起就日日吹來的風(fēng),再也無法找回時間經(jīng)過的滄桑。
今年此時的芝加哥冬日似乎改變昔日的風(fēng)韻,按往常應(yīng)該是寒冷的天氣了,可這些天來,天特別藍(lán),風(fēng)很小,陽光總是戴著笑臉,絲絲白云有時輕輕一撫過,給陽光增加了些許的嫵媚;。密歇根湖水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此起彼伏,有時候是鉛灰色的,有時候卻是沙漠般的金黃,湖面上,少許浮冰飄來蕩去,順著風(fēng)向,最后跌落在岸邊的巖石上……
密歇根湖沿岸的街區(qū)高樓林立,冬日的公路上車流不息,仍是一派繁忙景象。
長期生活在中國南方的我,卻在這樣的天氣里,來看密歇根湖的波浪,來享受不需要空調(diào)機(jī)而是大自然饋贈的冷氣。
品味芝加哥的冬日,又何必因天寒為太陽悲哀。
今日的密歇根湖溫馴的躺在陽光的懷抱里,天與地在這里定格、融合在一起;湖邊的雁群,為躲避寒冷已空靈地悄然飛去,留下莊嚴(yán)和肅穆。
想起五十年前,白先勇先生在芝加哥的`一個冬日里,在密歇根湖畔的那一段不同尋常的心聲,曾經(jīng)的一切,都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一九六三年,初來美國,完全不能寫作,因為環(huán)境驟變,方寸大亂,無從下筆。年底圣誕節(jié),學(xué)校宿舍關(guān)門,我到芝加哥去過節(jié),一個人住在密歇根湖邊。湖上一片浩瀚,四周響著圣誕節(jié)福音,到處是殘年急景。我立在堤岸上,心里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感動。那種感覺,似喜似悲,是一種天地悠悠之念。頃刻間,混沌的心景,竟澄明清澈起來,驀然回首,二十五歲的那個自己,變成了一一團(tuán)一模糊逐漸消隱,我感到脫胎換骨,驟然間,心里增添了許多歲月!
在芝加哥的冬天里,白先勇先生以那樣一種凄苦的心情,寫出一篇著名的散文,文章中的主人公也是來自臺灣,家境貧寒,他在芝加哥攻讀博士學(xué)位,也許這正是作者當(dāng)時心境的真實寫照。這篇文章的名字是《芝加哥之死》 :
“他住的這間地下室,窗子正貼近人行道,窗口一半伸出道上。大雪來臨,人行道上積雪厚達(dá)一兩尺,把他們的窗戶,完全封蓋起來。躲在大雪下面,他像愛斯基摩人似的,很有安全感……”
我無意與白先勇先生相提并論,而且我的感悟也沒有白先勇先生那樣“脫胎換骨”,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了,我感受到的卻是芝加哥的別樣冬日。
我品味著芝加哥的冬日,不為別的,只因為芝加哥的冬日里,有融融的親情、溫暖的陽光和飄舞的雪花。
冬日,雖然沒有鮮花、綠草的點(diǎn)綴,卻令我感悟到造物主設(shè)計了冬日的理由---
歲月在更迭,四季在交替,沒有冬的肅穆,或許我們永遠(yuǎn)感受不到春的溫柔嫵媚;沒有冬的可愛的單色,或許我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夏的多姿多彩;沒有冬的坦誠的真實,或許我們永遠(yuǎn)擺脫不了秋的多情與悵然;
冬日,漫天的雪花,透過飛舞的潔白,普蓋了萬物,造出一片蒼茫,天地皆為之默然,萬物則在靜謐世界里傾訴自己的心語。此時,我的心也似被裁成無數(shù)條絲帶,隨著雪花四處飄蕩,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心靈得以蕩滌過濾,忽然就此感覺纖塵不染,晶瑩剔透。
很喜歡冬日的這意境,就像一杯濃濃的苦咖啡,雖苦卻有撩人香氣讓人留戀。此時,在冬日的暖陽里,可以忘卻世俗羈絆,無憂無慮。
冬日,像一首深沉的詩歌,言盡而意不止,意在言外。秋去春來,花開花落,當(dāng)繁華落盡,值此冬日,沒有遺憾,惟有淡淡的溫馨。
很喜歡冬日里的這份期待,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到處彌漫著明亮的色彩,感受那撲面而來的清純,仿佛置身浪漫的天堂,找不見一絲瑕疵,去期待綠意常存,去期待溫暖永駐。
我常常把思緒幻化成一條撒滿雪花、松一軟光潔而又漫長的小路,自己在幽深的暗夜里,披著交相輝映的星光與雪光,踩在雪花上,盡情漫游銀裝素裹的世界----
去尋找安徒生童話中賣火柴的小女孩、她的老奶奶,還有那火爐、烤鵝以及那一把火柴。用火熱的心溫暖小女孩冰冷的身體,攜她在第六次劃亮火柴的光輝中走上天邊的彩虹橋;
去尋找白先勇先生提及那位臺灣來的學(xué)子,拜訪他那間被白雪封堵窗戶的租來小屋,為他帶去一瓶紅酒,面對小屋內(nèi)的暖暖火爐,說說風(fēng)雪中的芝加哥,討論柏拉圖和尼采,勸解他未來的路還很長……可終未能阻止他在春日已經(jīng)來臨的凌晨投身于密歇根湖,他只有三十一歲。
此時,我似乎明白了,在流逝的歲月里,沒有冬,天地也就無所謂春夏秋;沒有寒冷的歷煉,萬物也就無所謂欣欣向榮的升華;歲月四季,一如人生,有歡笑,有淚水,有幸福,有痛苦,除非讓時空停格、歲月定影,否則我們將永遠(yuǎn)生活在人生的春夏秋冬之中。
我相信,在更深、更廣處,只要保持一顆美好的心、欣賞的心,對生命恒常有祝福之念,有包容之念,那么冬即是春,春即是冬,條件很簡單,只不過是需要以平和的心態(tài)去靜靜品味。
我坐在搖椅上,端著一杯熱騰騰的濃茶,望著窗外。屋檐下掛著的長長冰凌,可是冬日的眼淚?竟也如此硬朗,這就是芝加哥冬日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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