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小說中的詩詞論文
[摘要]：詩詞在中國的文學(xué)發(fā)展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從先秦群體創(chuàng)作的《詩經(jīng)》到唐詩宋詞的繁榮，中國詩詞走過了一段輝煌的歷程。至宋元以后，通俗文學(xué)戲曲小說等逐漸興起，但仍深受古代詩詞的影響，并與之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在明代的章回小說中，詩詞被大量運用，成為小說內(nèi)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形成了別具一格的中國古代小說民族特色。本文主要以明代小說中的代表性作品：《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為例，對明代小說中詩詞的內(nèi)容、特點、作用以及評價作一個簡單的分析，試體察明代小說中詩詞的獨特風(fēng)貌。
[關(guān)鍵字]：明代小說；詩詞；四大名著
自古以來，詩歌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就占有著重要的地位。聞一多在《文學(xué)的歷史動向》中曾經(jīng)寫道：“大半部文學(xué)史，實際上只是一部詩史”，“詩——抒情詩，始終是我們文學(xué)的正統(tǒng)類型……詩似乎也沒有在第二個國度里，像它在這里發(fā)揮那樣大的社會功能，在我們這里，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交，它是全面的生活。維護封建精神的是禮樂，闡發(fā)禮樂精神的是詩。所以，詩支配了整個封建文化”[ 聞一多：《歷史動向——聞一多隨筆》，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8]。在中國古代的長篇章回小說中，融入詩詞、曲賦、韻語是其重要的特色之一，也形成了中國古代小說獨特的民族特色。從最早的唐傳奇、宋元的話本，到明代的小說，都有引用詩歌的現(xiàn)象。在中國的明代小說中，詩歌是其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據(jù)統(tǒng)計，《三國演義》引用詩詞兩百余首；《水滸傳》引用詩詞七百余首；《西游記》引用詩詞七百余首。如此多的詩詞被引入到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使得中國的古典小說中形成了獨特的詩文共舉，駢散共行的民族特色。
明代小說中的詩詞來源主要由三種，一是對小說中人物作品的直接引用，如《三國演義》中的大部份人物本就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且有詩作傳世，因此作者便可直接引用其詩詞用于小說人物的塑造，例如曹操的《短歌行》，曹植的“七步詩”等。二是源于對歷史上的詩作，如杜甫、蘇軾、劉禹錫等詩人的詩詞，或者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詩作的引用，如在《三國演義》中，諸葛亮死后就引用杜甫的《蜀相》高度概括了諸葛亮豐功偉績的一生以及其杰出的個人才華和思想抱負，意境莊嚴肅穆，感情深沉真摯。三是源于小說創(chuàng)作者的個人創(chuàng)作，也就是作者在小說創(chuàng)作過程中自己利用詩歌進行輔助創(chuàng)作，四大名著中沒有涉及到作者的詩詞大多如此。在詩歌的體裁方面，小說中的詩詞體裁也是多種多樣，有詩、詞、歌、賦、謠、對聯(lián)、諺語、駢文、酒令等。同時，其敘述形式口語化、通俗化，內(nèi)容淺顯易懂、雅俗共賞，少有用典。下面主要以明代小說中的'詩詞為出發(fā)點，探討明代小說中詩詞的內(nèi)容、影響和藝術(shù)價值。
一、明代小說中詩歌的主要內(nèi)容
子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孔子充分肯定了“詩”的藝術(shù)功能和社會功能。由于詩詞本身就具有善于敘事和抒情的特點，所以不論是寫景狀物、刻畫人物，還是詠古談今、抒情議論，幾乎凡是小說所能涉及到的地方也都可以用詩歌進行描寫勾勒。這使得明代小說中的詩歌包羅萬象，多姿多彩。
（一）描寫自然環(huán)境，勾勒社會場合，渲染氣氛。
明代小說中有大量的寫景狀物詩，內(nèi)容廣泛，主要分為以下幾類：
一曰地理風(fēng)貌，自然美景、人文勝地。其中《西游記》多描寫的是仙境妙景，鬼仙異地。如《西游記》第五回中，瑤池路上“一天瑞靄光搖曳，五色祥云飛不絕。白鶴聲鳴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葉”，這里就利用詩句生動地寫出了瑤池仙境的美景。在《三國演義》中，也有此類運用詩文對景物進行描寫的片段。如《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寫劉備初到臥龍崗時，清景異常。隨后就引用古風(fēng)一篇，對臥龍崗的景色進行了概括性的描寫：“襄陽城西二十里，一帶高岡枕流水：高岡屈曲壓云根，流水潺潺飛石髓；勢若困龍石上蟠，形如單鳳松陰里；柴門半掩閉茅廬，中有高人臥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籬落野花馨；床頭堆積皆黃卷，座上往來無白��；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jīng)；囊里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掛七星。廬中先生獨幽雅，閑來親自勤耕稼：專待春雷驚夢回，一聲長嘯安天下”，這一長篇的詩詞描寫，全景式地展現(xiàn)了臥龍崗的地理位置，自然場景、社會環(huán)境和人文氣息。還有《水滸傳》的第二回、第九回、第四十八回分別對史家莊、柴家莊、祝家莊都用詩詞進行了描寫，這些都描寫很好地表現(xiàn)出了小說中自然社會場景的獨特風(fēng)貌。
二曰奇花異木，萬千物象。如《西游記》此回中描寫蟠桃園之蟠桃“夭夭灼灼，顆顆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樹，顆顆株株果壓枝。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樹上簇胭脂。時開時結(jié)千年熟，無夏無冬萬載遲。先熟的，酡顏醉臉；還生的，帶蒂青皮。凝煙肌帶綠，映日顯丹姿。樹下奇葩并異卉，四時不謝色齊齊。左右樓臺并館舍，盤空常見罩云霓”，就用了一長段文字對蟠桃的千嬌百態(tài)進行了詳細的描繪，不禁讓人讀著就垂涎欲滴。又比如《三國演義》中第三回寫赤兔馬“奔騰千里蕩塵埃，渡水登山紫霧開。掣斷絲韁搖玉轡，火龍飛下九天來”，只有簡單四句，便很好地寫出了赤兔馬的神速與健美，令人不禁心神馳往。
三曰四季輪回，天氣變化。如《水滸傳》第十回林教頭風(fēng)雪山神廟中描寫雪景時，三處引詩詞為證，最后一處寫到大雪“凜凜嚴凝霧氣昏，空中瑞祥降紛紛”，不僅寫出了當(dāng)時嚴寒雪天的自然景象，同時也渲染出了此刻人物的心情。又如《三國演義》第四十六回中描寫草船借箭時江面大霧景象的《大霧垂江賦》：“大哉長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吳，北帶九河。匯百川而入海，歷萬古以揚波。至若龍伯、海若，江妃、水母，長鯨千丈，天蜈九首，鬼怪異類，咸集而有�！∶裼鲋矀笕擞^之感慨。蓋將返元氣于洪荒，混天地為大塊。”就對大江上的武器進行了長篇的鋪排描寫，氣勢恢宏壯闊，有力地表現(xiàn)出了當(dāng)時特有的自然環(huán)境，也為下文草船借箭埋下了伏筆。
�。ǘ┧茉烊宋镄蜗�，展現(xiàn)人物性格，品評人事。
明代小說還喜歡用詩詞韻文對小說中人物的外貌性格、人生經(jīng)歷、道德品質(zhì)進行刻畫，豐富小說人物的形象。一是用詩詞于人物外表形象的勾勒，如《西游記》第十八回中對高老莊翠蘭的外表描寫：“云鬢亂堆無掠，玉容未洗塵淄。一片蘭心依舊，十分嬌態(tài)傾頹。櫻唇全無氣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語聲低”，從發(fā)式、容貌、體態(tài)、聲音等方面展現(xiàn)出一個活生生的美女形象�！端疂G傳》中更是出現(xiàn)大量的詩詞刻畫人物外貌，并往往兼論性格，如武松出場的詩詞描寫：“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語話軒昂，心胸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筋剛，如搖地貔貅臨座上。如同天上降魔王，真是人間太歲神”，從身材、相貌、眼神、眉宇、話語、骨架氣質(zhì)等方面都做了生動詳細的交代。此外，《水滸傳》中還有大量的人物在上場時都有詩對其進行描寫，這里就不再一一贅述了。
二是將詩歌作為人物的作品來展現(xiàn)人物性格、身份、和思想等�！端疂G傳》刻畫了形形色色的一百單八將，其中不乏達官貴人，有著良好的詩學(xué)修養(yǎng)，如林沖、宋江、晁蓋、盧俊義等，因此，小說作者也往往通過借用小說人物的詩作對小說人物性格思想進行刻畫，如《水滸傳》中第三十八回寫宋江在潯陽樓題反詩：“自幼曾攻經(jīng)史，長成亦有權(quán)謀。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仇讎，血染潯陽江口”。不僅寫出了宋江自恃才華卻不得志、坎坷一生的經(jīng)歷，也表露了宋江的思想和心理活動。同樣，《三國演義》中牽涉到很多現(xiàn)實歷史上的人物，本來就有不少詩作傳世，比如赤壁之戰(zhàn)時寫曹操“橫槊賦詩”，一首《短歌行》騰空而出，氣勢宏偉，志向遠大；第五十五回中描寫劉備協(xié)同孫尚香而歸時有后人評曰“吳蜀成婚此水潯，明珠步障屋黃金。誰知一女輕天下，欲易劉郎鼎峙心”，就反映了劉備樂不思蜀，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的雄心壯志受到動搖的心態(tài)，從而表現(xiàn)出了小說中人物的心理和思想。
三是通過詩歌對人物事件進行評價。詩歌起到一種議論和贊美的作用，作者往往以后人的身份對小說中的人物和事件進行點評。在這里，作者以一種全知敘事者的視角，對歷史人物表達愛憎情感或是衡量功過是非。特別是在《三國演義》中，這種詩詞尤為多見。書中一些有重要影響的歷史人物去世以后，往往會有詩詞進行蓋棺定論式的評論，這些評論有些受到《三國志》史評的影響，使得其具有了史傳文學(xué)的特色。如第七十二回楊修死后就引用后人詩曰："聰明楊德祖，世代繼簪纓。筆下龍蛇走，胸中錦繡成。開談驚四座，捷對冠群英。身死因才誤，非關(guān)欲退兵。"不僅高度概括了楊修的家世、才華、還一語中的地道破了楊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死因。諸葛亮死后，又引用后杜甫的《蜀相》和《詠懷古跡》兩首詩作結(jié)，以此贊揚諸葛亮一生的豐功偉績，以及對漢室的赤誠忠心。
�。ㄈ┨N含主題思想，簡介故事內(nèi)容，宣揚倫理道德。
明代小說中多用詩詞進行封建儒家思想道德倫理的勸誡，如另一部明代小說《三言兩拍》中就有這一顯著特點。在《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開頭就引用《西江月》的詞：“仕至千鐘非貴，年過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誰知？萬事空花游戲。主休逞少年狂蕩，莫貪花酒便宜。脫離煩惱和是非，隨分安閑得意�！遍_頭引用該詞，目的是“勸人安分守己，隨緣作樂，莫為酒色財氣四字，損卻精神，虧了行止。求快活時非快活，得便宜時失便宜”，以此點明小說的思想主旨，宣揚封建的倫理道德思想。
除了將詩與小說的教化目的相結(jié)合，明代小說中的一些詩詞還會在小說的開篇或結(jié)尾對整個故事情節(jié)內(nèi)容作一個簡要的概括。如《水滸傳》第十回開篇引用詩曰：“天理昭昭不可誣，莫將奸惡作良圖。若非風(fēng)雪沽村酒，定被焚燒化朽枯。自謂冥中施毒計，誰知暗里有神扶。最憐萬里逃生地，真是瑰奇?zhèn)ゴ蠓颉�。開篇便概括了整回篇目中的林沖山神廟死里逃生的主要內(nèi)容，暗示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并對此發(fā)表評論，勸誡人們“莫將奸惡作良圖”。
三、明代小說中詩詞所起到的作用
一是建構(gòu)小說的整體框架，成為貫穿全文的敘事線索。如《三國演義》的開篇便引用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都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開場大氣，展現(xiàn)了氣勢磅礴的歷史畫卷。在《三國演義》的結(jié)尾，又以一篇“三國歸晉”的排律作結(jié)，勾勒出了一副歷史的素描圖。最后一句“鼎足三分已成夢，后人憑吊空牢騷�！泵趰忺c評道：“此一篇古風(fēng)，將全部事跡隱括其中，而末二語以一‘夢’字、一空字結(jié)之，正與卷首詞中之意相合。一部大書以詞起，以詩收，絕妙筆法。”這種詞起詩收的寫作方法，為小說構(gòu)造了一個完整的整體框架。這一點在后來清代小說《紅樓夢》中體現(xiàn)更為明顯，在其第五回中，一首《金陵十二釵判詞》便將全書主要人物的命運暗含其中，成為了整部小說內(nèi)容情節(jié)發(fā)展的線索。整部詞起詩收的寫作方法，將這部”，開篇便都有詩對其進行外貌曾經(jīng)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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