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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區(qū)的小餛飩散文隨筆
上海入了九月,天氣還是不可救藥的潮熱,哪怕只是出門倒個垃圾,離開空調(diào)的庇佑立馬黏膩得像一塊澡堂地上的肥皂。毛孔開開合合,既不是清涼無汗的干爽,又做不到大汗淋漓后的痛快,著實叫人郁悶。這樣的天氣,我寧可無聊死,也不想出去做一塊勤勞的肥皂。
傍晚,在房間磨磨蹭蹭,看著時間,已經(jīng)過了六點,腹中空空,腦海里卻想起來一種食物的滋味。那是在學(xué)校南區(qū)外的街道上,眾多路邊攤子里的一個餛飩車,做的是滬式的地道小餛飩,碗里放著蝦米、紫菜和干絲,混著香菜和一堆不明所以的調(diào)味粉。一個鍋里是開水,單單煮餛飩,另一個鍋里燒著骨頭湯,澆了骨頭湯到塑料碗里,乳白色的湯飄出香氣,把一個個熟透漂浮的餛飩撈進去,一碗小餛飩就光鮮適宜得可以作為商品出售了。
我喜歡的是加了辣椒的,本應(yīng)柔和的湯變得滾燙而辛辣,不斷鞭撻刺激味蕾,像無數(shù)的鉆子打進了舌頭。有時哪怕嘴里生了潰瘍,或是嗓子發(fā)了炎,終究舍不下這種自虐的美味。此刻越想,越是坐立難安,狠下心來離開冷氣房,向那魂牽夢繞的餛飩?cè)チ恕?/p>
沿著學(xué)校的馬路,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就到了。
餛飩攤的老夫妻,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卡通圍裙,幾年一日地立在攤子后。我叫了一碗,耳朵卻像幻聽一般,好像有人對我說:“我的要香菜多一點!蹦莻人仿佛就在我身邊,F(xiàn)在想起來,所有關(guān)于這家餛飩攤的記憶,竟然都有另一個人在。
某個冬日的傍晚,上海凜風(fēng)如割,落下的陰雨夾雪都是直撲而來,我們兩人只有一把巨大的黑傘共撐,卻無法防備迎面而來的風(fēng)雪。他本來就是身材高挺,沖鋒衣可以塞進半個我,于是他便這樣裹著我一路走,一路無語,好不容易回到了學(xué)校,卻瞥見餛飩攤的燈依然被吹得打轉(zhuǎn),熱氣都朝地下走,卻還依然開著,沒有一絲猶豫不決,趕緊買了來,他抖一抖那柄結(jié)實的黑傘,又把我們兩個連同熱乎乎的餛飩覆蓋起來。
這樣說來,他買東西永遠是那樣的品味,大而實用,顏色沉默,像他這個人。
我們躲進一間教室的'后排,打開塑料包裝的碗,熱氣并未散去,急吼吼舀起一顆放進嘴里,熱辣的暖意就這樣自上而下。身上的雪水漸漸化下,一點一點順著頭發(fā)絲落下,有一滴正不慌不忙垂在鼻尖,我俯下眼看鼻尖那滴水,匯下來的雪水,由飽滿而變得沉重,最后終于無法承受而落下,卻沒有跌到地上而破碎,他的手掌接住了這水滴,一轉(zhuǎn)不知道甩到哪里,又順勢捏了我的鼻尖!跋雇媸裁茨,趁熱吃!北穷^處傳來熱熱癢癢的感覺,我狠狠一按,埋頭吃了起來。我慶幸的是曾在那樣的風(fēng)雪里,我能與你頭低著頭,共食一碗小小的餛飩。
有個暴雨傾城的夜晚,忽然想吃餛飩。在床上滾來滾去,嚷嚷著餓。臨近午夜,又這般天氣,除了便利店怎還有夜宵店開張呢?那時候我的任性總會讓我想到這些。
他打著那把巨大的黑傘去了,快一個鐘頭后提了餛飩來,他面帶歉疚,不是那一家,這家吃吃看喜不喜歡吧。我翻騰了幾口,覺得不是那個味道,便任由那碗餛飩自涼去了。許是看不過眼,他端過來,一口一口吃干凈了
臨近畢業(yè),他自有他的去處,我們終于是要分離了。
和他促膝長談,臨起身,他低頭吻吻我說了那三個字,問一向不喜表達的他怎么了,只說以后怕再難和你說了。我將他送行,問及晚飯的事情,他頷首,只想再吃一碗南區(qū)門口的小餛飩,又道只覺得以后怕是再難一起吃到了。
憶到此處,我接過煮熟的餛飩,心痛難耐,手顫一顫,滾燙的湯水便潑灑在大腿上,幾天以后,數(shù)塊紅斑。這是我與南區(qū)門口的小餛飩,共同見證的事情。
我多希望在又一個風(fēng)雪天,依然是和那個人站在餛飩挑子前,笑意盈盈地對老板說:“我要加辣,多香菜和蔥花!敝皇俏业南M淮斡忠淮,跪在了現(xiàn)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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