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推薦
月若無恨月長圓雜文隨筆
天氣晴朗,午后三點,宿舍區(qū)的婦人,你呼我喚,相約云集,在我書房窗外的榕樹下,開始打牌,吆五喝六,笑聲不斷。
阿晶的妹妹是開出租車掙錢的,我們都叫她姨子。她的丈夫也開出租車。一家有兩部出租車,收入自然頗豐,生活早些年就進入了小康。如今在我們單位有兩套小產(chǎn)權房,自己家住一套,另一套給姐一家人住,姐妹倆互相照應,和睦相處,讓左鄰右舍羨慕不已。
此時或許無客,她也坐在婦人之間湊熱鬧。又數(shù)她的話多,聲大,咭格不停,朗聲歡笑。
姨子身高體健,宛如國家排球隊的運動員,圓臉大眼,眉彎短發(fā),頗為秀氣,說不上很漂亮,卻讓人看上一眼就印象深刻,想忘掉她都幾難。
令人費解的是,同她相比,其夫阿忠就矮小了一點。不敢說他是大郎哥,矮冬瓜,卻瘦瘦索索,頭大額寬,白凈斯文,平頭短發(fā)。他性格內向,不善言辭,憨憨微笑,不喜說話,見上熟人都懶得打聲招呼,更遑論陌生人了。
姨子這樣百里挑一的女子,怎么偏偏嫁了這樣一個小男人阿忠,又如何與他同床共枕,鴛鴦戲水,并蒂連枝,松柏同心,桃李結子?那就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了。
姨子的姐夫黃叔,年輕時倒是個身材魁梧的好后生,一張國字臉,五官長得恰到好處,他朝氣蓬勃,血氣方剛,豪氣滿懷之時,不知多少妹子被他的帥氣撩動過春心。
人生禍福相依,不如意事常八九。很多年前,黃叔在一次施工中,不慎從高空墜落,負了重傷,大小便失禁,差點被要了命根。許多工友為之痛惜,認為他再也娶不到老婆,此番完矣。
天公有眼,緣根未盡,大難不死,自有后福。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醫(yī)治,黃叔奇跡般地活了過來,逐漸康復。出院后,單位安排他負責收發(fā),處于半休養(yǎng)狀態(tài)。
他住院期間,從領導到男女工友,無不對他表示關切,紛紛前往探視,再三安慰,說到他笑。已成家的女工,輪值似的,給他熬靚湯,送到醫(yī)院,一匙一匙的喂他。負責護理他的工友,如親人一般為他洗臉擦身,端倒臟物。讓他深感工友情厚,無限溫暖,激起生之勇氣。
黃叔40歲那年,姻緣始到,經(jīng)工友介紹,同漁村女子阿晶結婚。那時的阿晶還是黃花閨女,比黃叔小17歲,我們叫她嬸,她不惱不怒,還笑咧咧的,挺歡喜。
知道黃叔根底的人,都以為黃叔不行,這夫婦倆作個伴罷了,不會生兒育女的'。至于黃叔如何將那個漁家女子轉換成婦人,不到8年就為他生了3個女兒,人們唯有驚奇,背地里當作奇聞趣事,悄悄的言說幾句,端不敢問黃叔,生怕一言激怒他,揮起傳達室那支大碌竹,你的頭就鼓包。
日常生活誰都有點隱私,哪有天大的秘密?左鄰右舍的有心人一留意,看見阿晶初來的一兩個月,臉黃黃的,都沒有初婚女子特有的血色和興奮的狀態(tài),心里便明白她夫婦生活不太如意,心里便竊笑。
可那有心人只暗笑了三兩次,只見阿晶踩一部舊單車從東圩歸來,車后架上載一籠小公雞,車架兩側掛著的兩個布袋漲鼓鼓的,不是糠就是米。
阿晶有點羞澀,又怪親昵的對黃叔說:“老公,這幾天我回去幫娘家做點事,多則一周,少則三四天就上來。你記得煲粥攪糠,早晚喂雞哈!蹦锹曇魷販厝崛岬,說得黃叔心甜甜,咧著嘴笑,許久才省悟過來,笑道:“阿晶,抽屜里有錢,你拿些回去給娘安排生活嘍!彼穆曇敉睾,充滿了關切和愛意。
阿晶猶豫間,黃叔早已拉開抽屜,將一疊10元一張的錢放到她的手上。她感覺起碼有百余元了,那可是他兩個月的工資哪,便有些窘,推搪說:“老公,回去一趟哪用這么多錢?我踩單車來去,又不用花路費,等路的食物我都買好了!
“傻呀,娘他們的生活,我們能不管么?漁村的生活,我又不是不知道。阿妹還讀書哩。給他們一點錢安排好生活,我們才可放心。你也放心吧,我們還有錢的!
阿晶知道這男人心善,能體諒人,心里一暖,差點就掉下淚來。她趕忙調轉單車,飛也似的踩著上了路。她年輕力壯,130余里路,踩上3個多小時,就回到北部灣畔的娘家了。
爹娘一見她,就很歡喜。一陣歡喜過后,娘做飯給她吃。爹躺在海綿樹下的網(wǎng)床上歇息,享受著北部灣輕輕吹來的海風,那一陣陣淡淡的咸腥味讓他陶醉。
母女倆在廚房忙碌。細心的娘看了看她的臉色,眼神,心里便明白,女兒新婚,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必有委屈。娘暗記于心,沒有明說。
妹妹在鎮(zhèn)上中學讀書,住校。夜,爹提一盞馬燈,腰系魚簍,手執(zhí)魚叉,到淺海巡視了。娘柔聲細氣地說:“晶兒,今晚你就陪娘睡,咱娘兒倆說說話,你上城兩個月,娘好舍不得你噢!”
男人們都耕海去了。漁村的夜特別寂靜,無邊的靜,無限的靜。娘倆關起門來,躺在桉樹做的大床上,留一盞橙黃的電燈亮著,說著悄悄的話兒。
說著說著,阿晶的眼淚就婆娑了。娘知道女兒結婚兩個月,還沒變成婦人,知道女兒心里很苦,好一陣難過。心想,怎么會這樣?細問之下,才知道女婿從高空墜落,傷了膀光,禍及腎臟,影響夫妻生活。
娘想了想,說:“兒,你不用擔心,娘小時候曾聽爺爺同你外公說過,多吃沙蟲和海馬,能治這種病。明天退潮,咱娘兒倆就去挖沙蟲,翻海藻捉海馬,將姑爺?shù)牟≈魏。姑爺那么善良好心的人,怎么會無后呢?不會的。治好他的病,你就快樂幸福了。等你有了孩子,爹娘也好放心!
娘兒倆輕言細語說到半夜過,直說得晶兒笑了,娘才瞌了一會兒,爹就回來了。
一條三五斤重的石斑魚、幾條鋤柄般粗的烏鯔、一簍花蟹,便是爹辛苦一夜的收獲。那是上世紀的80年代后那幾年,這些海產(chǎn)品便宜過塘泥,要是如今,就能賣上千兒八百的。
娘兒倆趕快起來,燒水給爹沖涼,熱飯給爹吃。
爹說:“留一條最大的烏鯔煲汁,將花蟹蒸熟,給晶兒吃。她上城這兩個月,哪吃過這么新鮮的海鮮?要是姑爺也一起下來就好了!
娘笑道:“人家姑爺是單位上的人,要上班哩。哪能跑這么遠路來吃你兩只花蟹?待晶兒上去,再帶給他吃也不遲!
爹呵呵地笑了,說:“也是,也是,公家的人,沒我這個海佬自由!
翌日一早,爹提魚去市場賣了。娘兒倆各自腰掛魚簍,扛上專挖沙蟲的長柄小鋤,同村里的婦人和妹子,說說笑笑去淺海的灘涂挖沙蟲,翻海藻捉海馬,或撿拾泥蚶、紅螺、青蛤,掃跳跳魚、蟛蜞,凡能吃的都不放它逍遙。
在村婦村姑看來,這娘兒倆今天有點怪,一個專挖沙蟲,一個翻海藻捉海馬,跳跳魚跳到腳邊,茶杯大的海螺就在眼前都不要。
潮漲潮落,天天出海,一連幾天,娘兒倆收獲不少。一回到家,匆匆吃了兩碗粥飯,娘就用水洗刷,將海馬體外面灰黑色的皮膜去掉,將尾盤卷,置于簸萁上曬。
阿晶呢,則用一根削好的竹枝,翻沙蟲,將其翻轉過來,在水中擺來擺去,洗凈沙子,置于竹笪上曬。時不時去翻動一下,讓它容易干一點。
等到妹妹周末從學校歸來,兩姐妹咭咭格格笑了許久,相擁著一覺睡到天亮。翌日一早,吃過娘做好的早餐,阿晶悄悄塞給妹妹30元錢,提著這幾天曬干的沙蟲、海馬和爹昨晚捕獲的魚蟹,就踩單車匆匆回城了。
畫公仔自然無須畫出腸,僅僅過了個把月,黃叔精神起來,走路快捷過后生仔。阿晶則興奮得滿面紅光,成天樂哈哈的。根據(jù)他家的實際情況,單位給阿晶安排了工作,夫婦倆的生活更有了保障,也就愈加恩愛。
后來呢,三個女兒相繼出生,又相繼長大,各自完成了學業(yè),象一般青年男女一樣,自有她們的新生活了。黃叔和晶姨先后退休,如今含飴弄孫,象千千萬萬家庭一樣,自有他們的天倫之樂,平平淡淡,安享晚年,那境況,足可以想象,我也不必多費筆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