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的鄉(xiāng)愁隨筆
走進大秦嶺蒼莽中,體味一座古老之城的水墨鄉(xiāng)愁。
佛坪老城
一座古典的水墨淡彩的城。
漫步其間,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八月的向晚,恍若走進了煙雨的江南。若是午夜里再有一抹白月光照著,老城就是一幅掛在秦嶺蒼莽之中的古意翩翩的水墨畫卷。抑或一個微雨的清晨,老街的青石板上雨花叮叮咚咚地綻放,那一些青春河邊的往事便在煙雨蒙蒙中氤氳蔓延。隔著時光的流水,一串串童年清脆的呼喊便在故鄉(xiāng)的小河上淼淼而起,使人生出滿懷的鄉(xiāng)愁。
哥哥——
哥哥——
此時,一枝醉魚草正在河畔迎風歌唱,滿山的茱萸花淡淡芬芳……
這是佛坪老城,一座靜默于大秦嶺群山蒼莽深處的老城。
“從地圖上鳥瞰,老縣城猶如一葉扁舟,停靠在秦嶺莽莽的群山之中……”作家葉廣芩在她的紀實散文集《老縣城》中對佛坪老縣城曾有過如是的描述。其實作家書中講述的“老縣城”是指上世紀六十年代后劃歸周至縣的老佛坪縣城秦嶺北坡的部分。《老縣城》從秦嶺生態(tài)與歷史人文的角度出發(fā),對周至腹地的佛坪“老縣城”做了詩意的抒寫與理性的深思。而本文中的“老城”卻是當?shù)卣暝诜鹌嚎h城原有的明清故居基礎上改造新修的一座仿古的新“老城”,當?shù)厝擞H切地稱它“老街”。
“到老街轉轉去么,到了佛坪不去老街,可就品不出佛坪的味兒嘍……”佛坪人總會用一口地道的方言對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這樣熱切地說。
晨曦如醉,馬頭墻沉靜傲岸,凌空欲飛。白壁青瓦,畫梁雕棟,臨街的青石老街連同街鋪一起蔭在幾抹淡灰里。一派全新的徽派建筑風貌——將秦嶺山水風景的靈氣及本土風俗與徽派建筑文化的精髓緊密融為一體的中國古建筑群落。
徽派建筑藝術始于明清時的安徽南部,幾經(jīng)歲月淘洗,之后隨著日益崛起的徽商步履四方流走。不難想象,那是明清時代的某個初春的早晨,一行自江南跋山涉水而來的徽州商人,途經(jīng)秦嶺深處的這座秦楚古道上著名的秦驛站時驚喜不已,贊聲嘖嘖。山水人家暖人心扉,安居是他們在那個驚喜的時刻最急切的愿望。于是,幾座徽派建筑風貌的庭院小樓便在幾場風雨過后的早晨靜默而生,陽光正好,山嵐微風。這大約就是這個日后被稱為佛坪的古老小城最初的徽派建筑誕生的生動圖景。
登樓而上,憑窗遠眺,山外青山,碧水長流,樓在畫中央。
安詳是這座老城最家常的神情。晨曦初露,微風徐徐,老街上人影淡淡,步履輕輕,走走停停,恍若流水上藏著心事的浮萍。這樣的時光里自然不必去思量山那邊城市中的喧囂和那些被名利羈絆的瑣瑣碎碎,倒是不經(jīng)意間會有一些久違了的情愫在心田里悄悄滋生發(fā)芽,比如初戀,比如鄉(xiāng)愁,比如一雙處子清純的眼眸。
這樣的時光,最適牽著愛人久別重逢的手來一場散慢的行走。只須指尖羞澀地觸著靜默不語,或是欲語還休。情話自不必說,一個回眸就好,此情此景,那些青春時光里的細細碎碎便如祖母掌中的燭光搖曳,暖著一對幸福人臉上的青苔。山風是清涼的,來自大山的深處,拂過城外椒溪河清粼粼的波光,將滿山遍野的茱萸花香吹拂在臉上。
輕腳走進臨街的一間早點鋪子里去。店主人暖暖地向你們頷首微笑,也不言語,但一切盡在不言中。你們頭抵著頭,一口一口地細品著一碗名曰“菜豆腐”的佛坪美食,一碟小菜,兩只農(nóng)家饃配著。你們輕聲咀嚼,靜靜對望,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于是,你便說起了家鄉(xiāng)的小河,河邊的水磨,山路上咯吱咯吱的.牛車,說起了老屋前的那棵百歲的洋槐,說起了年年歲歲樹下眺望的白發(fā)親娘。她也為你講一段溫暖的故事,說起那只穿越了萬年時光來到佛坪深山密林間,與人間共話天道自然的熊貓與農(nóng)家的相親相依,難舍難離。
此時此景,你們一邊說著,那些丟失太久的詩情古意就潮水般在心底涌動而起,仿佛有一個聲音自遙遠洪荒的世紀,穿越時光之河,自群山的深處奔涌而來,由不得你在心中吟唱——
佛坪老城——
佛坪老城——
你這座連接了現(xiàn)代與遠古的命門之城!
你這座當代人還鄉(xiāng)路上的坐標之城!
靜靜的椒溪河
早年常隨伯父去一位丹青妙手的書齋里做客,逼仄的老巷子,閣樓古樸蒼黃。老街青石泛光,彎彎轉轉,曲徑通幽。有一次,不經(jīng)意就被老畫家墻壁上的那副徐悲鴻的聯(lián)攫住目光——白馬秋風塞北,杏花春雨江南。少年的青蔥世界剎那被這美麗的句子照亮。猶是那杏花春雨的詩意江南瞬間便在心上氤氳綿延,醉意神往,恍惚之間少年已輕舟飛渡,直下江南去了。
雨后的傍晚,椒溪河夏風清涼。西天如錦的霞光,倒影在潺潺流水中婀娜搖曳。在這八月的向晚,日落長河,椒溪河靜靜地伸向蒼莽的遠方。
當我將那一段關于江南的少年旖旎心事說與小漁時,她表情恬淡,溫暖安詳。小漁是本次采風活動中一位本土畫家詩人,畫風淡遠,詩如清露。她一直對我說:“帶你去椒溪聽風!
回首北望,群山蒼莽。當我得知那個秦嶺南坡腹地中,距縣城僅五六里,曾以一片花椒林聞名的所在不僅是小漁出生的地方,更是椒溪河的發(fā)源地時,不由得對那里有了詩意的遐想。
椒溪河全在小漁的畫里:椒林蒼幽,林間細流涓涓;樹下椒籃野花,水邊女孩獨立,碎花衣衫,眼眸含情;高天云淡,青山連綿。我在心中默念,那一片深密的椒林究竟藏著多少小漁的故事?祖輩們耕耘的汗水,老石磨對生活不知疲倦的日日歌唱,阿婆門前為小漁梳辮的溫暖記憶,還有小溪邊蜿蜒向遠方的,被雨雪層層覆蓋的小漁兒時的足印。
蒼莽的大秦嶺孕育的數(shù)無盡書的涓涓溪流,內(nèi)心藏著怎樣的一副熱情和信念啊,如此執(zhí)著而安心地朝著大河日夜奔流。我打開手機地圖仔細端詳,分明看到眼前的椒溪河在不遠處流入子午河,再匯同子午河一道涌入漢江,最終在漢江浩浩蕩蕩的浪濤中穿越大半個國土奔向夢中的海洋……
正遐想著,就被流水中的一片落葉吸引了。這小葉子像極了大秦嶺蒼山綠海中的一個太急切地想奔往遠方世界的少年郎,等不得季節(jié)宿命的安排,便要急匆匆為夢里的遠方來一次勇敢無畏的逃離。
許是近日的幾場雨,河水漲了幾篙,也比平日里歡快了很多,小葉子在流水中忽高忽低地蕩漾,再被這水面上清涼的微風鼓動著,歡喜地一會兒沒入一個漩渦里,一會兒又調(diào)皮地露出臉來,剛要大呼小叫一聲呢,又忽地被一塊水中的大石頭擋住,它生氣了,拼命地左右奔突,大石頭就像山中不愿它私逃的老人,任它怎樣地使性子,耍脾氣,依舊對它依依不舍地安詳勸慰,最后看到小葉子幾乎要哭了,大石頭這才無可奈何地一聲嘆息,任它逐水而去了……
此時,石頭上的那只左顧右盼的白額燕尾雀跳起腳來,三下兩下地,一展翅,撲棱棱一聲,朝著水邊的蒼山綠海飛去了。它讀不懂小葉子的青春心事,大約在心底里正鄙薄小葉子的無知無畏呢……
大秦嶺,你的心中究竟藏著多少多姿多彩的心靈世界呢?
夕陽已不知何時沒入了山林,一彎月兒靜悄悄地掛上林梢,像一個恬淡羞澀的少女,像我身邊的小漁。遠處古樸的椒溪橋變成了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椒溪河在銀色與墨色的光影里靜靜地兀自流淌。世界與它只是一次命運中的不期而遇,無論彼此相擁或凝望,最終依舊要各走天涯。
夜深了,水邊的草叢間偶爾跳出幾聲蟋蟀的叫聲。真是淺秋了,遠天上,月兒已喚醒了沉睡一整天的星群,開始絮絮叨叨。
安坐在這無邊清澈的世界里,心如水洗,萬念皆空,不知今夕何夕。那些糾纏半生的生與死,夢想與幻滅的萬千種種都消隱得不知去處了……
太久沒有如此動情地凝望過一條河了。椒溪河,在你冗長安和的生命中,經(jīng)歷了多少鄙薄與輕慢。今宵兩岸華燈曼妙,東山之上光影婆娑,這都是你生命中滋養(yǎng)沐浴過的萬千生靈對你綿長的懷緬與贊美的升華。
懷念椒溪河的月夜黃昏:山嵐清風,日落長河,雁過東山,月上林稍。這如詩如畫的人間仙境,此生何須一場江南。
作者簡介:紫慕,男,70后,秦人。喜散文、詩歌,作品百余篇(首)散見于海內(nèi)外媒體及多種文學選本,《作文通訊·錦瑟》年度簽約主筆,某媒體文學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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