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也人
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是高中語文課本的經(jīng)典篇目。人教版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教科書把她編為第一課。編者的意圖（學習重點）是，一、領(lǐng)悟作者的思想感情；二、學習作者運用語言的技巧。這樣給課文教學定位沒有錯，但我以為還是不會給學生帶來多少樂趣。文章的深層意蘊還是缺乏突破性的理解。如果用精神分析方法來解讀本文或許別有一番情趣。
弗洛伊德認為，文藝活動中的心理過程主要是無意識的過程。我們在解讀《荷塘月色》時就要注意發(fā)現(xiàn)文中的無意識。
“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辈粚庫o的原因是許多欲望被壓抑。這些欲望中有自由言說的欲望，自我實現(xiàn)的欲望，甚至也不排除一些本能的欲望。在白色恐怖的環(huán)境下，這些欲望都被壓抑著。所以總是感到不寧靜的苦悶。
“今晚在院子里坐著乘涼，忽然想起日日走過的荷塘，在這滿月的光里，總該另有一番樣子吧。”被壓欲望的能量卻總要找渠道宣瀉。因此他忽然想起曾經(jīng)日日走過的荷塘。在“我”的心里，荷塘就是美的所在自由所在，那就是他的夢。這是“我”的心理早已形成的定勢。一個從來沒有荷塘之美的文化積淀的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她的。忽然想起日日走過的荷塘，與忽然想起一個世外桃源，與苦悶的男人忽然想起曾經(jīng)的情人有相通之處。因為那里有滿足自由的需求。
踏上荷塘的小煤屑路，作者“我”就漸漸感到了自由：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我”獨自受用荷香月色。
荷香月色本是自然之物，“對自然的愛，肯定是最崇高、最圣潔的。然而一分析，就清楚其與性愛的聯(lián)系了”（柯云路語）。在朱自清筆下的描寫荷塘的比喻及用詞，無不與女性有關(guān)：
--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由舞女的裙，我們自然會想到健美的舞女……
--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裊娜，形容女子體態(tài)輕盈柔美（這個解釋比課本注釋更有味兒，更與羞澀和諧）。羞澀，難為情，態(tài)度拘束不自然。
如果說裊娜是成熟之美，羞澀則是少女的未成熟之美。那么剛出浴的美人，就更給人潔凈健康的美感。
--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歌聲似的。這歌聲不會是男聲，只有婉轉(zhuǎn)的女聲，才能與這陰柔之美和諧。
--葉子底下，是默默的流水，……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默默，形容凝視或用眼神表達情意。風致，容顏舉止。
--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倩影，女子美麗的身影。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梵婀玲（Violin）即小提琴，是樂器之后。
--樹色一例是陰陰的，乍看像一團煙霧；但楊柳的豐姿，便在煙霧里也辨得出。風姿，風度儀表--還是只能是女子的儀態(tài)。
以上是對荷葉荷花流水楊柳等的描寫，實際上是已經(jīng)把荷葉荷花流水楊柳視為女性了--并且是很美的女性。與其說“我”喜歡荷塘月色不如說“我”無意識中更喜歡美女。愛可愛的女性，這是健康男子應(yīng)有的心理。不過朱自清在本文中還只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欣賞者，還沒有《綠》中那種對少女之愛的狂熱。
--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shù)樹上的蟬聲與水里的蛙聲；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也許是蟬聲和蛙聲驚醒了他的白日夢般的聯(lián)想，理性告訴自己身處現(xiàn)實，人在夢外。這時又有些無奈的嘆息。
--忽然想起采蓮的事情來了。無意識欲望并沒有完全滿足。它還在尋找脫離現(xiàn)實的束縛的幻想世界。
如果說對荷塘月色的描寫隱隱的表現(xiàn)了對女性的欣賞。那么，對《采蓮賦》的聯(lián)想則明顯地表達了對女性美麗的艷羨。
--那是一個熱鬧的季節(jié)，也是一個風流的季節(jié)。
--于是妖童媛女，蕩舟心許；……爾其纖腰束素，遷延顧步；……恐沾裳而淺笑，畏傾船而斂裾。
--可惜我們現(xiàn)在早已無福消受了。
現(xiàn)實總是提醒他，使他又產(chǎn)生無奈之感。但是無意識并不罷休，《采蓮曲》中的風流女子過去了又來了《西洲曲》里的多情采蓮女。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但是理性又告訴她“只見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钡�是執(zhí)著的“惦著江南”。
畢竟不可能永無止境的做著“夢”，因為“猛一抬頭，不覺已是自己的門前”。夢醒了又回到了清醒的現(xiàn)實世界。
朱自清是喜愛荷塘月色的，但我說他在無意識中更愛美女。荷塘月色在這兒只是美女的化身，這從他的比喻和用詞可以發(fā)現(xiàn)，也是從他無意識的對采蓮女的聯(lián)想展示出的。
愛生活與愛異性是同義語（柯云路語）。《荷塘月色》為什么那么令人喜歡，那不僅是結(jié)構(gòu)的巧妙和語言的明快。只要是熱愛生活的人都喜歡《荷塘月色》，因為那里有出色的美女。男性讀者喜歡自不用說，那是類似于美女的吸引，女性讀者喜歡，也許有自我欣賞的意味。當然這種吸引的產(chǎn)生必須要有很美的文字為依托，還要求欣賞者有相當?shù)哪挲g。小學生和幼稚的小朋友可能不是很喜歡。一方面是文字的障礙，另一方面是生理和心理還不成熟。
需要強調(diào)的是，這樣解讀《荷塘月色》并不是說與看模特表演和泳裝表演相當。文學作品是語言的藝術(shù)，盡管文學作品里有美女，電視里和生活中也有美女，但文學作品里的美女是不確定的，你想她有多美就有多美。一千個讀者心中就有一千個采蓮女。而影視和生活中的美女因為太直觀，反而缺少文學作品形象的魅力--那是夢幻般的不確定之美。電視和生活現(xiàn)實永遠不可能代替文學作品。就是眼下的模特大賽冠軍也代替不了《荷塘月色》中的采蓮女或那“剛出浴的美人”。
愛自然，也是愛美人。
愛美人，更愛《荷塘月色》。
作者郵箱： wangsiyong@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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