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港
長久以來，關于初中課文《扁鵲見蔡桓公》，很多參考書都注解說，“諱疾忌醫(yī)”這一成語出自“扁鵲見蔡桓公”，并分析說蔡桓公是因“諱疾忌醫(yī)”終致死亡。但是，
“諱疾忌醫(yī)”的出處真是“扁鵲見蔡桓公”嗎？
蔡桓公真的“諱疾忌醫(yī)”嗎？
讓我們先來看看課文的出處：
“有形之類，大必起于��；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細�！且杂莆镎哂谄浼氁�。故曰：‘圖難于其易也，為大于其細也�！д芍蹋韵N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故曰：白圭之行堤也塞欺穴，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白圭無水難，丈人無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難，敬細以遠大者也�！ㄟ@一部分為課文內容）……故良醫(yī)之治病也，攻之于腠理。此皆爭之于小者也。夫事之禍福亦有腠理之地，故曰圣人蚤從事焉。（本文節(jié)選自《韓非子喻老》）
由原文可以看出，韓非子引這個故事在于說明老子“天下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細”，“圖難于其易也，為大于其細也”這個觀點應該是顯而易見的，目的也無非是為了規(guī)勸統(tǒng)治者，要從扁鵲治病中得到啟示：治國理政應能見微知著，力求解決問題于萌芽狀態(tài)，僅此而已。這就很明顯，這則故事是站在醫(yī)生治病這一角度來說的：治病要在容易治療的時候治，故事并沒有要褒貶蔡桓公的意思。難道我們就可以根據(jù)故事中扁鵲一再說蔡桓公有病，而蔡桓公不肯接受醫(yī)治且譏言“醫(y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這一點就武斷地說蔡桓公諱疾忌醫(yī)了嗎？
查成語“諱疾忌醫(yī)”的出處，據(jù)《辭�！贰ⅰ掇o源》和幾種成語辭典所引，都是《周子通書過》中的一段話：“今人有過，不喜人規(guī)，如護疾而忌醫(y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后人在使用中將“護”字換成了“諱”字，這是常見的事。（參考注釋連成語出處都出錯，這實在有點兒匪夷所思。）
成語的意思很易理解，不過有一點可能會被忽略，那就是：不管是“護短”也好，“掩飾”也罷，都是自己知道自己的“短”，知道自己的“缺點”“錯誤”，才談得上“護”或者“諱”，自己都不知道，還“護”什么，“諱”什么呢？換句話說，“諱疾忌醫(yī)”都是指主觀意圖而言的。清代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二十回，“素娥道：‘婢子實不知道自己病原，怎肯諱疾忌醫(yī)？’”這也充分說明了諱疾忌醫(yī)是從個人主觀意圖出發(fā)的――“不知道”就算不得“諱疾忌醫(yī)”。
問題就出在這里，蔡桓公真的是主觀上沒有醫(yī)治的意圖嗎？
讓我們再回到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中，如果說桓侯有“諱疾忌醫(yī)”的主觀意愿，那么作者是在哪些地方表明或暗示這一點的呢？沒有。除了“桓侯體痛，使人索扁鵲”這個地方可以看出蔡桓公知道自己有病，其它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看出蔡桓公覺察到自己有病，況且，蔡桓公一“體痛”即刻就“使人索扁鵲”，根本談不上“忌醫(yī)”！其一“索”字，更可知其求治之心之切。其實扁鵲第四次進見，“望桓侯而還走”，這個反常的舉動引起了蔡桓公的注意，“故使人問之”，透露出他疑慮自已可能果真有病，這一點也說明他是不“忌醫(yī)”的。（作者正是通過桓侯不發(fā)覺和不相信自己有病的情節(jié)描寫，有力地反襯出扁鵲醫(yī)術的精湛。）
再以常理度之，常人如果真不知道自己有病，身體無明顯“貴恙”，大抵也不會輕易相信醫(yī)生的勸告，并多會懷疑醫(yī)生的用意，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人死于癌癥（一旦察覺，多是晚期）。當然，扁鵲是神醫(yī)，蔡桓公應相信他，可他的地位使他養(yǎng)成的脾性加上他自己確實沒有察覺自己有病，發(fā)病前拒醫(yī)應該是在情理之中，如此，也只能說他是一個盲目自信、不進忠言的狂徒而已，實在算不上由“諱疾”而“忌醫(yī)”之人。再者，以其地位之尊，應該不會視自己的性命如兒戲，若真察覺到自己有病，即便再有難言之疾，也大可“秘使人治之”，大不了，自己刀下又多一冤魂耳，何必“忌醫(yī)”？何曾見過明知自己有病而拒醫(yī)喪命之君王？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諱疾忌醫(yī)”不是出自“扁鵲見蔡桓公”，蔡桓公也不是“諱疾忌醫(yī)”之人。
蔡桓公，你冤啊！
重慶市江津西湖中學 賀港 402224 作者郵箱： heganglihuili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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