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三河市第三中學 王冬云
竇娥去法場的路上，叱天罵地：“天地也！做得個欺軟怕硬，卻原來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罵得真是酣暢、淋漓。這一罵使竇娥由封建禮教、道德馴服下的奴成長為人，由默默無聞的童養(yǎng)媳，化作一顆光芒四射的星辰，讓人對這個賢孝的小媳婦由憐、悲而生敬意。這罵也是竇娥在精神上站起來的標志，在罵聲中竇娥充盈起一個大寫的人字。
1、 罵是苦竇娥絕望中的吶喊。
竇娥在苦水中泡大。三歲喪母，家中一貧如洗。父親竇天章帶著竇娥從京城淪落到長安，為度日向蔡婆先后借了四十兩銀子，本以無力償還，因要去京城趕考，又借十兩銀子做盤纏。無奈之下只好賣竇娥給蔡婆來抵債。七歲的竇娥成了父親抵債的犧牲品，做了蔡婆家中的童養(yǎng)媳。十七歲竇娥做了新娘，可蔡子病死，竇娥成了寡婦。成了寡婦的竇娥只想為丈夫守節(jié)，向婆婆進孝，苦修今世，以求來生的幸福，這是竇娥全部的生活愿望，這點可憐的愿望被張驢兒粉碎了。張驢兒要霸占竇娥為妻，把毒藥放在羊肚兒湯里，實指望藥死蔡婆，結果藥死他老子，于是嫁禍給竇娥，將竇娥告到官府。蒙受不白之冤的竇娥認為青天大老爺會為民做主，會還自己的清白，會讓自己活下去，這是竇娥僅有的生存愿望�？蛇@點愿望又被貪官桃杌粉碎了。桃杌接受張驢送來的銀兩，對竇娥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問成死罪。竇娥短短的二十年的生命，從孤女到童養(yǎng)媳到寡婦到死囚，經歷了人間種種之大不幸。在通向死亡的路上，飽受生活摧殘的竇娥在絕望中清醒了，由一味地順從、隱忍而終于爆發(fā)，對黑暗的社會進行了猛烈抨擊和憤怒的控訴。那怨氣沖天、悲痛欲絕的呼號，是對日月、鬼神、天地從頭到腳的奚落和咒罵，是對最高統(tǒng)治者的大膽指責與否定，是對惡人橫行、官吏昏憒、法制黑暗的丑惡現(xiàn)實的無情揭露和批判，在咒罵中一吐滿腔的怨氣。這痛快淋漓的酣罵是竇娥對不公道人間的第一聲吶喊。
2、罵是賢竇娥憤怒的抗爭
天地在古人心中被認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主宰人間萬物，掌握生死大權，主持人間公道�；噬媳徽J為是真龍?zhí)熳�，是上天派往人間來牧民；各層官吏被認為是青天大老爺，是上天派來主持公道的。竇娥在短短的二十年的生命中，一直虔誠地恪守著封建的禮教、道德，遵循著封建的統(tǒng)治秩序，從思想到行為不敢越雷池一步，是一個標準的順民，一個賢孝的小媳婦，一個對生活只知奉獻不知索取的苦命寡婦；一個把自己的不幸遭遇歸之于命運的、對這個世道不敢有任何觸犯的安分守己的普通婦女。在無端受害之后，竇娥并沒有認清現(xiàn)實的殘酷，官吏的昏庸，還幻想官府、王法“明如鏡，清如水，照妾身肝膽虛實”，希圖官府保護她的清白，支持她對地痞無賴的抗爭。但是，無情的拷打使竇娥的思想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由對鬼神天地的信賴（清濁辨）-到懷疑（糊突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進而揭露（怕硬欺軟、順水推船）-到最后否定（你不分好歹何為地，錯勘賢愚枉做天），怒目青天，頓足大地，那似巖漿迸射、山洪暴發(fā)般的激烈言辭，顯示著竇娥的覺醒意識和強烈的抗爭精神。至此竇娥對不公的命運不再是懦弱的承受，而是怨天恨地，鳴冤叫屈，閃爍起叛逆的光輝。
2、 罵是剛竇娥在精神上站起來的標志
如果說竇娥的苦讓人憐，竇娥的賢讓人悲，竇娥的善惹人怒的話，那么竇娥的剛則讓人敬。如果沒有竇娥的剛烈，《竇娥冤》的悲情效果將會大打折扣。竇娥刑前那痛快淋漓的酣罵，標志著竇娥不再只是封建社會里的那個賢孝的、屈從于命運擺布的、對封建的禮教、道德、統(tǒng)治秩序只知道惟命是從的奴隸，而是成長為有思想、有個性的、敢于反抗的、在精神上站了起來人,即有了人的尊嚴與價值。
魯迅先生說：“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笨嚯y的、善良的、賢孝的、剛烈的竇娥被毀滅，這是腐敗與昏庸、丑惡與無恥制造的一場悲劇。魯迅先生又說“一個人，只有學會欣賞悲劇才能從精神上站起來”，是的，讀者在品讀竇娥的咒罵中，感受竇娥給人帶來的特有的震顫，在震顫中澡洗精神，凈化靈魂，在物欲橫流的世界中努力撐起那個大寫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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