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葉》寫于1925年12月16日。最初發(fā)表于1926年1月4日《語絲》周刊第60期,后收入《野草》。
在《野草》這本充滿奇特想象的散文詩集中,也有一兩篇優(yōu)美的抒情文字,這一篇《臘葉》,含著淡淡的柔情,猶如為魯迅那孤獨的靈魂找到一絲慰藉。
魯迅說:“《臘葉》,是為愛我者的想要保存我而作的!保ā<野草>英文譯本序》)主要寫給當時已與他有了感情,后來成為他的妻子的許廣平。魯迅曾對孫伏園說過這意思:“許公很鼓勵我,希望我努力工作,不要松懈,不要怠忽!痹S廣平也說過:“不過事實的壓迫……真使先生痛憤成疾了。不眠不食之外,長時期縱酒。經(jīng)醫(yī)生診看之后,也開不出好藥方,要他先禁煙、禁酒!菚r有一位住在他家里的同鄉(xiāng),和我商量一同去勸他,用了一整夜反復申辯的功夫,總算意思轉過來了,答應照醫(yī)生的話,好好地把病醫(yī)好!
魯迅這篇文章的寫法是奇特的,如果我們不知道以上的事實,誰能領會其意呢?他以“愛我者”的口吻說話,把自己比作那片楓葉--他稱之為“臘葉”,因為那是陳舊的、干枯的。主人因同情保存了它,因為它有病。
全文分三段:第一段,交待臘葉的來歷。第二段,敘述去年深秋收藏一片楓葉的經(jīng)過。以自己憐惜愛護病葉的心情,來比喻青年們對作者的愛護和珍惜,并流露著親切的感激的情意。
在這一段文字中,作者對病葉做了細膩、傳神的描寫。作者曾說:“在《野草》中的那篇《臘葉》,那假設被摘下來夾在《雁門集》里斑駁的楓葉,就是自況的”(見許廣平《關于魯迅的生活》)。1924年的深秋,魯迅確實大病一場。病葉“獨有一點蛀孔,鑲著烏黑的花邊,在紅、黃和綠的斑駁中,明眸似的凝視!濒斞冈谝黄∪~的感受中,凝視、深思、闡明了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體味的生命哲學,生與死是并置與交融的,一個以天下為已任的人,只能把自己的生命獻給社會和進步事業(yè),而不應過分地珍惜和保存自己。這里讓人悚然而思的就是從個人生命與社會進步關系這個生死觀的側面,為讀者展示了一個應有的心境和情操。這種心境和情操,單純親切,深沉優(yōu)美,同魯迅對青年真摯的感激之情交織在一起,為文章增添了動人的光彩和亮點。
第三段,敘述現(xiàn)在初冬的“今夜”發(fā)現(xiàn)去年這一片臘葉的情況和心情!暗褚顾麉s黃臘似的躺在我的眼前,那眸子也不復似去年一般灼灼!薄爱斏钋飼r,想來也許有和去年的模樣相似的病葉的罷,但可惜我今年竟沒有賞玩秋樹的余閑!
表面上是寫作者去秋和今冬的待病葉的不同心情,實際是以“臘葉”自喻,通篇表現(xiàn)了對于愛護他的青年們的溫情善意與和藹可親的感激之情,還暗含著對青年的叮囑,希望“愛我者”不要再用寶貴的時間精力來關心他,而要盡快地站出來,去關注中國社會的進步和文明的發(fā)展。
這篇散文詩寫得異常精彩。作者把豐富的感情濃縮在不到400字的篇幅里。敘事、抒情部分,感情含蓄濃重;描寫部分雖不多,卻細膩、傳神;句式富于變化,音調抑揚頓挫,帶有誘人的語言藝術魅力。
4.《阿長與山海經(jīng)》以親切動人的筆墨,記錄了社會生活的一面,幾乎每篇都是一幅濃淡相間、色彩鮮明的風俗畫或世態(tài)畫。正如他的小說一樣,魯迅在這些散文里也創(chuàng)造了許多富有個性的人物,爽朗而多嘴的長媽媽,她有許多麻煩的禮節(jié),卻能夠做別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情,作品往往只用幾段故事,便托出了人物的性格,使他們躍然紙上。長媽媽,當她切切察察地向人低聲絮說的時候,“豎起第二個手,指在空中上下?lián)u動,或者點著對手或自己的鼻尖!边@一段便很生動。再加上睡覺時伸開手腳,占領全床,以及終于買來了《山海經(jīng)》,她的性格就表現(xiàn)得十分全面了。
魯迅雜文大都是針對其所處的時代的文化批評與文明批評,有強烈的批判性和“反常規(guī)”特征,往往對讀者的思維習慣構成挑戰(zhàn),加上時代的隔膜,年輕的學生不容易讀懂,甚至可能不大容易接受外表之下所包蘊的深刻思想與反叛精神。因此要從總體上把握魯迅雜文的思想藝術特質,以期在閱讀具體篇目時,能有一種正確的理解。
把握魯迅雜文的思想、藝術特質,首先應理解魯迅作為一個思想獨立而深刻的戰(zhàn)士,其人其文所具有的反叛性與異質性。然后可以從五個方面概括魯迅雜文思想與藝術的特征。第一點是批判性、否定性與攻擊性,源于魯迅對現(xiàn)代知識分子使命的理解,即不斷揭示現(xiàn)實人生的弊病與思想文化的困境,也源于魯迅“不克厥敵,戰(zhàn)則不止”的不屈精神。第二是在“反常規(guī)”的“多疑”思維燭照下的犀利與刻毒。批判鋒芒常指向人們習以為常的病態(tài)心理,把國人的落后根性看得太透徹了。而且思維也總是另辟蹊徑,對讀者的慣性思維構成挑戰(zhàn)。第三是“貶錮弊常取類型”,抓住本質勾勒社會相類型形象(共名)。第四是主觀性,釋憤抒情,無不是作者的心靈抒發(fā)。第五是無拘而極富創(chuàng)造力的雜文形式和語言。魯迅雜文是未經(jīng)規(guī)范的自由的文體,常用“拗體”,突破語言對思想的束縛,充分發(fā)揮了不拘一格的創(chuàng)造力,是極富個人性又有現(xiàn)代性特征的藝術品?傊,只有深入了解社會實際,體會魯迅的人格與精神,才能真正讀懂魯迅的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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