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烤土豆人生哲理
北風(fēng)“呼呼”地吹著,像一只短笛發(fā)出的不清脆的音。所有的樹葉子都被捋了個干干凈凈,北風(fēng)在這一點上倒是公平。麻雀們站在樹枝上,擠成一排,頭縮在脖子里好像一團團毛絨球。
北方的冬天沒什么戶外活動可以做。我總是盼著下雪,有時候大早上起來衣服顧不得穿就跑去窗邊,看到外面一地銀白,欣喜無比。可是真的出去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那一地銀白只是月光,月亮那么亮,才體會到蘇軾在《記承天寺夜游》里說“庭下如積水空明”的心情了,月光的確有著這樣的本領(lǐng)。下雪的話,可以在雪地里放肆玩,總是盼著盼著。冬天白天短,夜晚來得那樣急,我們孩子最期待的便是燈光下火爐旁那一盆烤土豆了。
我們那里叫土豆為“山芋蛋”,因為黃土高原地質(zhì)原因,種出來的土豆也是軟綿松沙,烤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爺爺拿著專屬他的盆子,去大窯洞里拿被凍過的土豆,半窯的土豆堆在一起,爺爺要憑自己的火眼金睛找出適合烤著吃的。終于爺爺從大窯洞回來,一盆土豆,個個似小孩拳頭般大小,皮已經(jīng)被凍紫,并且裂了開來。爺爺一個個拿出來,在地上磕掉土,然后一個個擺在火爐鐵爐蓋上,用那盛土豆的盆蓋住它們。我們眼巴巴地盯著火爐上倒扣的鋁合金盆子,爺爺不時地揭開盆子翻一翻,烤得均均勻勻,恰到好處。冬日里土豆被凍過后,烤了有如地瓜般甜,用鋁合金盆扣在火爐上,香氣全被攢在土豆里。盆子的底邊騰騰冒著熱氣,爐膛里火正溫著。等熱氣冒過十來分鐘,終于可以揭開盆子了,拿火鉗一個個把土豆夾出來放在地上,用手把土豆表面上黑焦的`皮剝一剝,邊剝邊吹著被熱氣燙紅的指尖。皮褪掉后就是白白的土豆肉了,咬一口,好燙好燙,咬下來的土豆在嘴里滾來滾去,之前攢足了的香氣現(xiàn)在瞬間釋放,甜味浸到了舌根。七十多歲的太老爺捧著烤土豆笑著,露出稀疏的牙齒。但是我們小孩子只能被允許吃兩個,吃多了怕鬧肚子,可是那么小的土豆,吃兩個哪里夠呢,于是便天天盼著天黑,盼著明天的兩個烤土豆。
剛剛好,好的事物沒有很快的體驗完,這樣每天都期待著明天,每天都想著那一團香氣。后來讀了春上村樹,他說他跑步每天都在狀態(tài)最好的時候停止,這樣每天都會期待明天的跑步,永遠(yuǎn)都不會倦。我想,烤土豆也是含著這樣樸素的哲學(xu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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