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散文花潮
花兒很多可以成海,人們稱為“花兒!,“花兒潮”是一種怎樣的景象?接下來小編為你帶來描寫春天的散文《花兒潮》,希望對你有幫助。
昆明有個圓通寺。寺后就是圓通山。從前是一座荒山,現(xiàn)在是一個公園,就叫圓通公園。
公園在山上。有亭,有臺,有池,有榭,有花兒,有樹,有鳥,有獸。
后山沿路,有一大片海棠,平時枯枝瘦葉,并不惹人注意,一到三四月間,真是花兒一團(tuán)一錦簇,變成一個花兒世界。
這幾天天氣特別好,花兒開得也正好,看花兒的人也就最多!白夏凹t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兒回”,辦公室里,餐廳里,晚會上,道路上,經(jīng)常聽到有人問答: “你去看海棠沒有?…‘我去過了。”或者說:“我正想去!钡搅诵瞧谔,道路相逢,多爭說圓通山海棠消息。一時之間,幾乎形成一種空氣,甚至是一種壓力,一種誘一惑,如果誰沒有到圓通山看花兒,就好像是一大憾事,不得不擠點時間,去湊個熱鬧。
星期天,我們也去看花兒。不錯,一路同去看花兒的人可多著哩。進(jìn)了公園門,步步登山,接踵摩肩,人就更多了。向高處看,隔著密密層層的綠蔭,只見一片紅云,望不到邊際,真是“寺門尚遠(yuǎn)花兒光來,漫天錦繡連云開”。這時候,什么蒼松啊,翠柏啊,碧梧啊,修竹啊,……都挽不住游人。大家都一口氣地攀到最高一峰,淹沒在海棠花兒的紅海里。后山一條大路,兩旁,四周,都是海棠。人們坐在花兒下,走在路上,既望不見花兒外的青天,也看不見花兒外還有別的世界;▋洪_得正盛,來早了,還未開好,來晚了已經(jīng)開敗,“千朵萬朵壓枝低”,每棵樹都炫耀自己的鼎盛時代,每一朵花兒都在微風(fēng)中枝頭上顫一抖著說出自己的喜悅!皣娫拼奠F花兒無數(shù),一條錦繡游人路”,是的,是一條花兒巷,一條花兒街,上天下地都是花兒,可謂花兒天花兒地。可是,這些說法都不行,都不足以說出花兒的動一態(tài),“四廂花兒影怒于潮”,“四山花兒影下如潮”,還是“花兒潮”好。古人寫詩真有他的,善于說出要害,說出花兒的氣勢。你不要亂跑,你靜下來,你看那一望無際的花兒,“如錢塘潮夜澎湃”,有風(fēng),花兒在動,無風(fēng),花兒也潮水一般地動,在陽光照射下,每一個花兒一瓣都有它自己的-陰-影,就仿佛多少波浪在大海上翻騰,你越看得出神,你就越感到這一片花兒潮正在向天空向四面八方伸張,好像有一種生命力在不斷擴(kuò)展。而且,你可以聽到潮水的聲音,誰知道呢,也許是花兒下的`人語聲,也許是花兒叢中蜜蜂嗡嗡聲,也許什么地方有黃鶯的歌聲,還有什么地方送來看花兒人的琴聲,歌聲,笑聲……,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再加上風(fēng)聲,天籟人籟,就如同海上午夜的潮聲。大家都是來看花兒的,可是,這個花兒到底怎么看法?有人走累了,揀個最好的地方坐下來看,不一會,又感到這里不夠好,也許別個地方更好吧,于是站起來,既依依不舍,又滿懷向往,慢步移向別處去。多數(shù)人都在花兒下走來走去,這棵樹下看看,好,那棵樹下看看,也好,佇立在另一棵樹下仔細(xì)端詳一番,更好,看看,想想,再看看,再想想。有人很大方,只是駐足觀賞,有人貪心重,伸手牽過一枝花兒來搖搖,或者干脆翹一起鼻子一嗅,再嗅,甚至三嗅!疤旃非赡巳绱耍钊艘徊角恰。人們面對這綺麗的風(fēng)光,真是徒喚奈何了。
老頭兒們看花兒,一面看,一面自言自語,或者嘴里低吟著什么。老媽媽看花兒,扶著拐杖,牽著孫孫,很珍惜地折下一朵,簪在自己的發(fā)髻上。青年們穿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好像參加什么盛會,不少人已經(jīng)穿上雪白的襯衫,有的甚至是綢襯衫,有的甚至已是短袖襯衫,好像夏天已經(jīng)來到他們身上,東張張,西望望,既看花兒,又看人,洋氣得很。青年婦女們,也都打扮得利利落落,很多人都穿著花兒衣花兒裙,好像要與花兒爭妍,也有人擦了點胭脂,抹了點口紅,顯得很突出,可是,在這花兒世界里,又叫人感到無所謂了。很自然地想起了龔自珍《西郊落花兒歌》中說的,“如八萬四千天女洗臉罷,齊向此地傾胭脂”,真也有點形容過分,反而沒有真實感了。小學(xué)生們,系著漂亮的紅領(lǐng)巾,帶著彈弓來了,可是他們并沒有射擊,即便有鳥,也不射一了,被這一片沒頭沒腦的花兒驚呆了。畫家們正調(diào)好了顏色*對花兒寫生,看花兒的人又圍住了畫花兒的,出神地看畫家畫花兒。喜歡照相的人,抱著相機(jī)跑來跑去,不知是照花兒,還是照人,是怕人遮了花兒,還是怕花兒遮了人,還是要選一個最好的鏡頭,使如花兒的人永遠(yuǎn)伴著最美的花兒。有人在花兒下喝茶.有人在花兒下彈琴有人在花兒下下象棋,有人在花兒下打橋牌。昆明四季如春,四季有花兒,可是不管山茶也罷,報春也罷,梅花兒也罷,杜鵑也罷,都沒有海棠這樣幸運,有這么多人.這樣熱一熱鬧鬧地來訪它,來賞它,這樣興致勃勃地來趕這個開花兒的季節(jié)。還有桃花兒什么的,目前也還開著,在這附近,就有幾樹碧桃正開,“猩紅鸚綠天人姿,回首天桃惝失色*”,顯得冷冷落落地呆在一旁,并沒有誰去理睬。在這圓通山頭,可以看西山和滇池,可以看平林和原野,可是這時候,大家都在看花兒,什么也顧不得了。
看著看著,實在也有點疲乏,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吧,哪里沒有人?都是人。坐在一群看花兒人旁邊,無意中聽人家談?wù)摚孪胨麄兇蟾攀悄膫學(xué)校的文學(xué)教師。他們正在吟詩談詩:
一個吟道:“淚眼問花兒花兒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一個說:“這個不好,哪來的這么些眼淚!”
另一個吟道:“一片花兒飛減卻春,風(fēng)飄萬點正愁人。”
又一個說:“還是不好,雖然是詩圣的佳句,也不好!
一個青年人搶過去說:“‘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xì)細(xì)開’,也是杜詩,好不好?”
一個人回答:“好的,好的,思想健康,說的是新陳代謝。”
一個人不等他說完就接上去:“好是好,還不如龔定庵的‘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兒,,有辯證觀點,樂觀精神!
有一個人一直不說話,人家問他,他說:“天何言哉,四時興焉,萬物生焉,天何言哉。桃李無言,下自成蹊。你們看,海棠并沒有說話.可是大家都被吸引來了。”
我也沒有說話。想起泰山高處有人在懸崖上刻了四個大字:“予欲無言”,其實也甚是多事。
回家的路上,還是聽到很多人紛紛議論。
有人說:“今年的花兒,比去年好,去年,比前年好,解放以前談不到!
有人說:“今天看花兒好,今夜睡夢好,明天工作好!
有人說:“明天作文課,給學(xué)生出題目,有了辦法!
有人說:“最好早晨來看花兒,迎風(fēng)帶露的花兒,會更嬌更美!
有人說:“雨天來看花兒更好,海棠著雨胭脂透,當(dāng)然不是大雨澇沱,而是斜風(fēng)細(xì)雨!
有人說:“也許月下來看花兒更好,將是花兒氣氤氳!
有人說:“下星期再來看花兒,再不來就完了!
有人說:“不怕花兒落去,明年花兒更好。”
好一個“明年花兒更好”。我一面走著,一面聽人家說著,自己也默念著這樣兩句話:
春一光似海,
盛世如花兒。
(一九六二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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