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抒情散文
挽著母親,走在村中,指著一扇鎖著的大門問母親,這是誰家呢?母親可以瞬時理清這家和我家的關系,然后說出這家人的下落。
這些母親熟悉的誰,是母親說再多我都不會記得的誰。他或許在某一天回到這個魯西北的小村子,順著崎嶇的小路,走到這個門前,將鑰匙插入銹跡斑斑的鎖頭,使勁地搖晃許久,都擰不開,聽不到“咔”的一聲。無奈,去鄰人家尋榔頭,“哐哐”砸之。才能將這扇并不牢固的門打開。推開后,所見一切,均蒙上了時光的灰塵,但仍壓抑不住主人澎湃的心情。
或許,主人將永遠不可能回到這里,這房子一點點被歲月消磨,直至門窗只留形狀,屋內(nèi)屋外墻上墻邊全是野草。只余土坯,青磚訴說著日漸久遠的過往。
當指著這扇門時,母親輕拍我的肩膀:三呀,這是你姥娘的院子呀!咋就不認識了呢?
細細看,正面看,側面看,再看南房的位置的那房子形狀的黃土,我突然就想起來,哦,原來,這真的是姥娘家的老房子。
記得兒時,我們姐妹常跑到這邊,當時已經(jīng)不算年輕的姥娘姥爺,面對我們這些不咋回來的外孫女們,常發(fā)愁要如何疼惜。一小袋炒面,一大鍋玉米面包裹茴香的菜齊留(菜團子),亦或一小把大紅棗。
我們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從不得閑。
之前棗樹在土院墻外,現(xiàn)在棗樹不見了。土院墻也不見了,稀稀落落的木柵欄里,是一棵三兩年的小桃樹。粉紅的桃花,帶給這久沒有人居住的院子一點生機。好想再去房間里看看,卻又怕一切都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徒落得更心傷。
我曾寫過《籬笆墻》,記得我寫到最后,突然記不清現(xiàn)在還有幾棵槐樹的時候,就是翻找出照片,才數(shù)清楚是五棵。之后問過母親,母親卻一張嘴就說出數(shù)量。我想,這些樹,一直都長在母親的心里,從當初的嫩枝,到此刻有著四十多圈年輪的大樹,這些時光,都鮮活地儲存在母親的心里。
對于別人來說,可能,他們走近這個院子的時候,會跟家人這樣介紹,這是誰的院子,曾經(jīng)住過一個什么樣的老人,她時常坐在院子里的槐樹下,跟來來往往的村民們聊天。這個老人不在了,這家人每逢清明、農(nóng)歷十一也會回來,會打開房門,收拾一下,會去上墳,還會再次離開……
對于我們來說,曾在這里度過的兒時時光依然清晰如昨。東鄰家曾是低矮的土坯房,尺寬的土坯矮圍墻,是我們的樂園。清晰的,還有奶奶獨居的時光?赡棠桃呀(jīng)離開了十年了。這十年里,我們回來的次數(shù)真的很少。
比如清明前。
母親手里攥著一串鑰匙,可這鑰匙卻如何也打不開鎖在房門上的小鎖頭。弟弟“哐哐”地砸了許久,才終于將其打開。我和母親忙著收拾,路過的遠遠近近的親人,也不斷融入進來。
母親燒上大鍋,想驅(qū)一下房間里的潮氣。許久后,煙囪才冒出了一縷青煙。
可惜,沒有食材的香氣。
院子里,曬的是久未使用的被褥,曬的是不知名的青青野草,曬的是年輪四十多年的槐樹,曬的是我們的想念和傷感……
將喝飽陽光的被褥收入房間,將爐灶內(nèi)的余火熄滅,將鍋內(nèi)桶內(nèi)缸內(nèi)的水都掏干凈,母親再次將房門鎖上,并纏上了塑料袋。這房子的年齡比我還大。我想,此刻的母親,內(nèi)心更加感慨吧!
曾經(jīng),這院子里曬的,是生產(chǎn)隊分配的糧食,是我們的沙土布袋,是我們縫著補丁的衣衫,是我們蹦跳著玩鬧的身影……
路上偶遇父親的發(fā)小。父親總是念叨起他,叫他的乳名“臘月”。跟父親年齡差不多的他,現(xiàn)在仍靠賣手藝營生。一個小電機,一個配鑰匙的機器,一個電三輪,一張常漾著笑意的臉龐,一顆樂觀向上的心。我說:我?guī)湍恼瞻,這樣我爸也能看到您。他連說,好呀,好呀,給你爸帶好呀!
拍照的背景是一排青磚房。表哥說,他小的時候,這里是衛(wèi)生所和代銷點。姨媽曾是一名赤腳醫(yī)生,幫很多很多人治過病,F(xiàn)在很多人跟姨媽聊天時,都會說起這些往事呢!現(xiàn)在過去了三十多年,這里住了一家人。估計當初房子內(nèi)部和外面是平齊的吧!外面的道路在不停地抬高,一進屋,需要往下邁一步才行。
說到路,這是村里最大的變化了。之前,這可是純純的泥土路呢!前幾年村里集資墊了渣石,又填了土,經(jīng)過車輪反復碾壓,現(xiàn)在的路,終于平整了許多。
傍晚天剛擦黑,路燈就亮了起來,一直亮到十點。在路燈下,行走在平整的街道上,向著親人家的方向走去,母親和我們姐妹的內(nèi)心中,說不出的一種歡喜。
清晨,麥子地里,飽含著昨夜相聚的親人們談起過去而落下的五味的淚。
又一日的相聚后,又是一段時光的分離。
被鋸斷腰身的槐樹的年輪,是否還會生長;被塑料袋包裹的鎖頭,是否還會生銹;被柵欄圍住的桃樹,是否會知曉別人的想念。
實則,這個村莊,真的'少了太多往日的生機,一座又一座的院子被點了靜止鍵,門前坐著閑聊的,大多是一些老人,地里忙碌的,大多是一些婦女,路上騎行的,是一些孩童。他們還有一個名字叫:留守老人,留守兒童。
哥哥跟我們說了很多這村莊今年的愿景。繼通了黃河水的自來水之后,這村子里的路也要重新修了。之前做夢都想不到的,現(xiàn)在陸續(xù)成為現(xiàn)實,但那些做夢期許的人呀,已經(jīng)走到或遠或近的城市,或打工謀生,或成為子女的幫手,他們將那塊或大或小的房子,當成自己的土地,用心去耕種。想像這地里的良田一樣,年年都是豐收。
可,在這村子里,年年收獲最大的,是一份想念和相思。年年最動人心扉的,是團聚和離別。
我的老家不過是一個您路過時,都不會多看上一眼的小村子,村口的小柳樹成蔭。村口的標志大機磨已經(jīng)早已不見,村口的小窄橋,已然廢棄,修通了一座雙車道的大橋。
我的老家里,有我想念的親人,有我那些記憶得清晰或者不清晰的時光,我的老家,我會常常回去。再過一些年,這村口的小樹,肯定已然長大,那院子旁的槐樹肯定更加粗壯,那村子里空落的院子,許會更多。
空落越多,思念越多。
只愿,思念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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