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還活著的情感散文
早上醒來,眨巴著眼睛,努力地想:我是不是還活著?
然后,閉著眼睛反復地想:我已經(jīng)死了,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已經(jīng)死了。
再睜開眼睛,看著臥室里的一切:有兩面墻裝滿了書架,六個碩大的書架,四十八層,上面全部擺滿了書。這些書是什么時候買來的,買來做什么的,我讀過么?我為什么要讀它?我努力地想,但是我想不明白。
一個這樣的書房放著一張床,這本來就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我的這套房子是一個三居室,南邊的西室原是我的臥室、東室就是我的書房;北邊的西室也是一個臥室,里面放著我的電腦。原來的想法是我住在臥室,兒子回來作客就住在那間有電腦的臥室。我的臥室是一張席夢思的床,電腦房里的床是一張自制的木床。誰想,兒子很快就結婚了,我的臥室就成了他的婚房,以后,我就沒到這張床上睡過了,而是另買了一張席夢思的床,將它架在書房里。就這樣,這間房子就不倫不類了:既是書房,又是臥室。
躺在床上,慵懶地想著這件不倫不類的事情,其實,我自己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人,確切地說,我就是個行尸走肉,配這個房子也還合適。
人們都在匆匆忙忙地上班做事情,有的開著警車巡街,有的拿著笤帚掃街,有的`擔著擔子推著車子沿街叫賣,有的夾著課本去上課,有的背著書包去讀書,有的在新居室切割裝修,有的開著車在路上奔向一個目的地,有的打開鋪面開始做生意,大家都有事做,就是我一個人沒事做。
饑餓年代的我是多么的好啊,米缸里沒米了,茴窖里沒茴了,地里沒青菜了,我就知道要到山上去尋找野菜,從早上找到傍晚,指甲大一蔸蔸的地米菜要千百棵才湊足一小碗,而要尋到這一小碗的地米菜卻要大半天的工夫,我就有事做了,就沒閑著了。
少年時代我是多么好啊,天還沒亮就起床了,和人們搶著臉盆去打水洗臉,搶著飯勺盛飯吃,然后搶著跑在前頭去擔湖堤,累死累活擔了一整天,天刷黑了,又搶著往駐地跑,一天到晚就沒閑著。
青年時代我是多么好啊,一早上就扛著鋤頭去生產(chǎn)隊做工了,早飯后不過五分鐘又出工去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書,為的是休息的時候能翻看幾頁,肩膀上擔著一擔秧,手里還要提著幾只秧,一邊像鷺鷥一樣躬在田里插秧,一邊還要吩咐下邊田里的耕田人快一點平田,就這樣一直做到天黑,并不覺得累,雖然一天到晚沒閑著。
教書年代我是多么好啊,天還黑黑的時候我起床了,然后催命鬼一樣地去催促學生起床出操,出操之后就陪著學生讀書,監(jiān)督學生讀書,早飯后就開始上課,接待客人,接待家長,處理公務,調(diào)解糾紛;到了晚上,就在燈下備課看作業(yè)或者讀點書,連軸樣轉并不覺得累,即使一天到晚有事做。
現(xiàn)在我是廢人一個,而且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十年了。不擔心饑餓了,衣食無憂了;不想著哪條湖堤要加高了;不想著哪塊田要插秧了;不想著哪個學生的作業(yè)還沒有做好,所有的這一切都與我無緣了。兒子也不需要我管了,他們一家人都在美國,雖然也艱難卻過得還是愜意;家也不需要我管了。
我就是典型的廢人一個,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我現(xiàn)在很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一個人活著要有事做,要有追求,要有方向。否則,你就是廢人一個,你就是行尸走肉,你就是一個多余的人,你就是一架造糞的機器。
現(xiàn)在的我早上起來,打開窗戶看看外面,聽聽鳥叫,收回目光看看一成不變的家,想著如何打發(fā)自己的一天。
時不時地愚蠢地想:我是活著還是死了;我是死了還是活著?說死了,揪一揪自己的肉身,感覺到疼痛;說活著,卻無益于世界和社會,也無益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