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春雪的情感散文
在土地干裂的欲哭無淚時,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起來,細細的,密密的,好像聽母親說過一個很民俗的詞語“麻桿子雨”。我想到母親,想到鄉(xiāng)親,想到這片土地上的人,還想到詩人的詩句“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雨美,詩美,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越加美麗起來。
也就兩天的時間,草兒在溝畔間綠了,只是從枯黃的縫隙中露出頭,世界卻亮起來;柳樹的小嘴就這樣由青變黃,牙齦鼓起來,一個個黃苞讓陽光變得可愛,柳枝已是一片黃色。芙蓉樹上沁出一層青霧,從根部一直蔓延到枝杈間,潮濕的空氣從河岸鋪展到空中。心在潮濕中流著,把人生中緊緊懷戀著的一切都流了去。
傍晚時,氣溫突降,風變得肆無忌憚。下雪了。
很小很小的雪粒,隨風飛著,如同一個個活潑的小精靈,可能久違了這片土地,擁抱的勁頭很足,不一會,世界長滿了銀白的胡須。想起勃朗寧的詩“上帝在他的天庭里,世間一切都好了!
雪就這樣“前進”著。我只感受到這個詞語。它們就是以這種獻身的精神飛舞著,先是南北飛行,偶爾變成東西飛行,很像一群鳳凰,站在農(nóng)民的籬笆邊上,將冷漠踩在腳下,翩翩飛舞,炊煙裊裊的房頂上,傳來苦艾和麥香的味道。
路燈下,馬路上,多了觀雪的人,雪打在臉上,就像薄薄的刀刃切割著,人們卻樂于享受這種感覺,本來熟悉的東西,一個冬天沒見,那種親切感竟像撲進娘親的懷抱,暖暖的,還有一種原始的渴求。一些半大小伙子玩起雪球,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把雪球塞進男友的衣領(lǐng),男友驚叫一聲,繼而追打女孩,女孩順勢倒進男孩的懷抱。笑聲在雪地里滾動著,一下子滾到家鄉(xiāng)的地頭上,依稀看到麥苗大口大口吃雪的鏡頭。五個月了,我堅強的土地,我堅強的鄉(xiāng)親,我的心一直像一只蜷曲的鳥,無時不在祈禱,無時不在渴盼,春雪,終于來了。
和平街上,銀杏樹的芽床像一個個拱起的小拳頭,雪花落在上面,竟像蘆葦?shù)幕▋海S風一擺,詩就白了。滄灣中的水許是抽干了,雪兒爭相擠進去,角角棱棱全是白色,凸起的地方就鼓起一個白包,土地太干燥了,都在迫不及待的吮吸,仿佛一個缺奶的嬰兒。樺樹上圓圓的干果似乎一大串透明的玻璃珠子,最美麗的要數(shù)那個鳥窩,雪把它變成一座晶融剔透的小房子,它不喜歡人類,人類讓它無家可歸,它喜歡雪,一個冬天它都在等待雪姑娘光臨它的蝸居。
越來越多的人走出房間,雪帶來的空氣是清新的,每個人都喜歡。滄灣南邊照相館的小屋上,一棵紫藤樹盤繞著,雪花落在上邊,紫藤樹感動了,不幾天就會有紫色的'花蕊抽出,那時該是春天最美的時刻,我卻迷戀飄雪的日子。這個日子,我看到了上帝,他握住我的手,告訴我:“孩子,世界是美好的!
馬路上,車輛緩緩行駛著,走過去會發(fā)出一陣玉碎的聲音。我接住落在掌心的雪花,眼睛一直虔誠的看著雪花。雪花冰在我的心里,那些飄在睫毛上的雪花化了,全是我的淚水。想起昨晚做過的那個奇怪的夢,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雪中應(yīng)驗了。前生也許我是一滴淚,今生化作雪花回報你。生,是死;死又怎么不是生?悟不開是痛苦,悟開了,不也是痛苦?旋起的雪花中,有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有竇光鼐讀書的青蛙聲,也有蘇軾的明月幾時有,突然想到,恐龍醒來的日子,也是個下雪的天氣。祖先庇佑,地杰人靈,悠悠人脈,郁郁文風。
街旁那些冬青被雪頑皮的畫成一朵朵迎春花,散落在賞雪者的視野中,高高低低的樓層在雪花的遮蓋下,非常柔軟。這個時候,沒人會去想房價飆升了多少,我也暫時忘記了自己房奴的角色。雪,就這么奇異,一大片白色改變了這個世界,污穢,齷齪,骯臟,交易,全都遮蓋了,雪的世界純凈也光明。一個中年女人請我給她拍照,我拿起相機,心情和她一樣愉悅。她開心的笑著,我也笑著。她一邊從身旁的車上捧起一把雪,一邊揚起來,說:“雪花,真美!我沒想到春天會下雪!蔽覅s快速按下快門,她的天真和笑臉就定格在春天的大幕上。中年女人的天真和春雪一樣稀有可愛。
下雪的日子,我懷念愛情。獨自站在扶淇河上,光柱閃動著,很像一雙雙眼睛。雪花飄在河面上,水波慢慢散去,很像你揮舞的雙手。握不住雪花,就握不住天高路遠的愛情,抬起頭,雪花掃在我的臉上,一點兒沒有痛的感覺,下雪的日子,我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站在西岸,東岸白茫茫一片,柳樹夾在中間有點不知所措,好像夢中似曾相識。芙蓉樹的青霧看不見了,一層白的透明的雪脂緊貼著,就像女人出門赴宴,專門抹了一層隔離霜,白得很不真實。踏上小區(qū)的路走的車輛很少,路坦然擁在雪中。偶爾見到幾個大腳印,大半的部分被雪占有了,如同一個個鑰匙的拼圖。想起小時候,喜歡跟父親去生產(chǎn)隊玩,下雪的早晨,他起床早,擔心生產(chǎn)隊的豬羔子凍死。我也起床早,擔心溝邊老楊樹上灰喜鵲的窩被雪打下來。父親在前邊走,我就把自己的小腳放到他的大腳印里,一個大腳印重疊著一個小腳印。他的豬羔子安然無恙,我的小喜鵲平安無事,我們兩個人大笑,雪被我們兩人的笑聲震下來,我們變成白色。回到家,母親罵我們爺倆是瘋子。今年是父親九年忌日,我想對你說,你的女兒依然是個瘋子;我還想問你,你的世界里有春雪嗎?
下雪的日子,我勇敢的走著,盡管我不知道哪處燈火是為我等待?我喜歡踏雪的聲音,也喜歡世界暫時的空幻。明天會艷陽高照,雪會消逝的無影無蹤。雪來過,我也來過,有沒有詩,已經(jīng)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