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光散文
作為90后大軍中的一員,大多已寄居或蝸居在叢叢的鋼筋混凝土的城市林中,鮮有“田夫荷鋤立,相見語依依”的農(nóng)家日子。我是幸運的,因為我在童年,確確實實經(jīng)歷過那段農(nóng)村的美麗時光。
一
那段時光,先從故鄉(xiāng)的農(nóng)田說起吧。
那時還只五六歲,房子是兩層的磚瓦房。南方的天氣多雨,易濕,房頂基本是高尖的屋瓦為主,方便排水。其實在印象中,最初的屋頂還是如北方的平房一樣,以方便曬稻谷用的。因為之后門前鋪了曬谷地,就蓋起了高尖的屋頂。秋收之時,總有割稻曬谷的時候,那時學前班回來,總會在割完稻子的稻草堆邊玩耍,有時還興想著玩?zhèn)稻草人游戲。不過后來還是作罷,因為不會做草人,其他人也沒興致玩。
家在南方,亞熱帶季風氣候,故我們興種水稻。兒時“早稻”“晚稻”在父輩口中總有叨叨,每至農(nóng)忙時節(jié),便隨父母種水稻去了。倒是我從來沒插過秧,說是農(nóng)忙,對于我卻是農(nóng)閑,根本沒有“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的勞苦心緒,全然隨著發(fā)小旁嬉。不過后來再也不去田里玩耍了,倒不是泥濘,而是怕蟾蜍,雖是父母常以有蛇為哄騙阻止我下田游戲的借口。但相比蛇,更怕這滿是疙瘩的丑陋怪物,倒是那沒有四肢的舔著舌頭的水蛇,顯得可愛多了。
曾看過那些農(nóng)忙的村鄰挑著幾袋裝著青蔥稻谷的簍筐前往廟場碾米(把稻子去殼),不過那只是碾稻的一道工序罷了。起初,收割稻子時,先要取出稻粒,是由一臺頗似兵刃的長著“狼牙”的機器來取稻,一旁還站著一臺龐大的風扇,興許是排塵的,有一次太靠近,被撲得夠嗆,現(xiàn)在想來,不禁后怕。接著還須讓那些稻谷接受一番“日光浴”的洗禮,但總不風順,不時幾只麻雀啄米,或來幾只狗兒搗蛋,氣得母親拿著掃帚將其趕跑。倒霉時,突來幾場暴雨,有時還不得不趕往一同收谷。最后,就是去廟場那里(去)碾米,秋收時節(jié),趕場頗多,總要等上很久,不過卻也是小孩嬉戲的天堂。那里碾米倒也工序繁多,像食品加工一般,時隔多年,具體如何操作也漸有模糊?傊氲揪拖袢松粯,經(jīng)歷各道工序,詮釋著人生各階段的沉浮,怠慢不得,否則錯過時節(jié),只能老大徒增悲傷。
二
說到故鄉(xiāng)的田,不得不說到故鄉(xiāng)的水。
雖是魚米鄉(xiāng),但也不是家家都依傍在河水邊上的,不過那時還是比較幸運的,在家門的曬谷地前就是小河了。俗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可惜那水質(zhì)差得可以,遍布著水葫蘆和翡翠色的水藻,有時甚至還漂浮出幾條翻著白眼的死魚,像是在訴求著什么;叵肫饋,剛開始的水還算清澈,甚至還能去河里洗澡。由于當時父親還在漁場干活,故有過河邊打漁的經(jīng)歷,其實不過是隨著父親泛舟觀水罷了。泛舟湖上,真是扁舟來往無牽絆,父親搖曳著單漿,劃破河面的寧靜,那泛出的水暈散出點點的詩意。不時與河面游戲的鴨鵝近距離接觸,傾聽他們質(zhì)樸的來自自然的聲音。
“快,幫我抓住那條魚,放到木板里面!备赣H從漁網(wǎng)里捕出幾條魚,那些魚撲騰在漁船的木板上,夾雜著水草和漁船身上青苔的腐腥味。
“看你往哪兒逃!嗨,抓到了!”一條被我用稚嫩雙手抓住的魚張著大口,瞪著明澈的大眼,似喘著粗氣在哀求我什么。就在我將它放進拉開木板下的船艙時,那魚發(fā)瘋似地掙扎,它塊頭不大,卻滿是力氣,弄得手臂上很是油滑。終于,拗不過他的執(zhí)著,從我手上掙脫,回歸他的故鄉(xiāng)了。然我是失望了一陣子。
其實捕魚也是我鮮有的經(jīng)歷,因為父親擔心我落水,加之年小,故也就那么幾次體會了。不過,較之捕魚,我還是喜歡坐在烏篷船里悠閑。
烏篷船,其實就是在木船上用竹片編成圓弧狀,中間或旁邊嵌夾一根箬的一種船,有時可以捕魚,當然也可以泊船河面,優(yōu)哉游哉。那船就像一個孤獨的隱者,漂泊江面,獨垂詩情;卻又像一個親切的長者,包裹著一個寄居者的溫暖。烏篷船里面可容納一兩個人,有時,漂泊在外的漁民,在濛濛細雨無法趕回家的時候,可以在里面酣然安枕一宿,隔著竹蓬的江面,和著那安詳?shù)乃,排遣著靜夜的獨思。然我兒時害怕孤獨的野外的夜晚,沒有在烏篷里面枕眠過。記得當時每逢過年,走親戚還是坐著烏蓬去的,外面父親用腳踏著雙槳,我和母親坐在溫暖的“里屋”。或有煩悶,不時好奇探出腦袋,外面的世界水天相接,不時看見遠處婦人岸邊浣衣的辛勤,隨著船兒慢慢地滑動,那河邊的人們隨著劃開的河水向后漂移,漸漸遠去。此時往外小喊一聲,便羞怯地縮回船內(nèi),只聽得劃過水面飄渺的回音。真懷念那船上的時光。
不過,之后那水怎么就變質(zhì)了呢?
三
除了這些,記憶里還有奶奶的老房子。
奶奶不和我們一起住,她住在一所老房子里。那種典型的江南古鎮(zhèn)的老房子,不過相比那些要破敗許多。那依貼的房子邊上,是一條有點窄的弄堂,踩著腳下的石道,不時沉淀出歷史般的深沉的聲音。奶奶家的老房子的門都是木結(jié)構(gòu)的,而那房子的門檻卻是一塊長方體的有些磨蝕的石頭。而房子前面還有一個小院。小院的石頭并不規(guī)則,長著一些青苔。當然還有一些雜草和花,花的種類并不多。記憶里大概有牽;,石榴花,雞冠花。印象最深的便是雞冠花了。
雞冠花形式雞冠,在毛茸茸的身子上面布滿各種微小的花朵,粗看很糙,不過輕輕撫摸,卻如綢緞般舒滑。奶奶家的雞冠花多為艷麗的火紅色,不過我偏好那些紫色的,因為紫色較少,便物以稀為貴了。紫色的雞冠花,仿佛有著淡淡的憂傷,冷傲的憂郁的氣質(zhì),散發(fā)著宮廷貴族的氣息。不過說起紫色,我又想起戰(zhàn)國“齊王好紫衣,天下紫布貴;楚王好細腰,天下皆餓死”的故事了,看來物極必反,也不是好事。
奶奶家的小院里種了一棵石榴樹,想象著那些鑲嵌著紅色珠玉的石榴時,心中感懷,充滿著期許。不過那石榴樹總是長不大,好容易結(jié)出果實,卻也蔫了似的蠟白,吃上里面的果實,酸澀無比,而那石榴花也開不艷麗,全然沒有詩中“榴花初染火般紅,果實涂丹映碧空”的.景象。不過,那是自己栽培的石榴樹,承載著那一份濃濃的情誼。
一般夏日的傍晚,如若有著東南風的天氣,徘徊在那幽幽的小巷弄堂,甚是涼意。每當那樣的晚上,乘著涼爽的晚風,在奶奶家的弄堂邊上,擺三四道農(nóng)家小菜,滿是愜意。那小菜中有臭豆腐,是莧菜做的,吃著莧菜的有些“腐臭”的纖維的味道,F(xiàn)在市面上臭豆腐叫賣頗多,大多只是炸了的油豆腐加了一些芥末調(diào)料罷了,儼然是商品,不是當年的味道。
四
故鄉(xiāng)的老家,還有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就是村里面最年長的老香樟。
那棵香樟樹已不知是哪年栽種了,聽聞村里的長者,也各說不一。有說抗戰(zhàn)時種的,也有說清末光緒年間就存在著的?傊路鹚亲钅觊L的老人,見歷了村中的歷史,聆聽了多少的故事,多少曾在樹下的嬉戲,也成了幾十年后的故地徘徊。
這棵老香樟離我家大概100多米,我經(jīng)常和一些村中的小孩前去“拜訪”,聽聽那久遠的肅穆的歷史。在我小時候,那香樟的主干已被蛀毀了三分之二(其實我一直不相信是蛀掉的),卻依然需要我們4個人才能合抱。他雖飽經(jīng)滄桑,不過并不佝僂著,枝葉仍然茂盛,常有不同的鳥兒飛來,鳴唱悅耳的天籟。
記得有一天,和幾個發(fā)小,總共4人一同在老香樟的周邊玩捉迷藏。
我記得當時就躲在了那老香樟的被蛀壞的枯洞里,還暗自慶幸。待時間到后,那“鬼”便來找我們了。然好像許久沒有動靜,在這靜謐的樹邊,只是幾聲嘈雜的鳥鳴和樹下的窸窣聲,不免害怕了起來。而那時恰好在樹干邊上還寄居著一只頗為惡心的毛蟲,汗毛直立。
“啊——”我跑了出來,一個趔趄。
“哈哈,找到你了!”聽聞聲音后,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我心有不甘,突然靈機一想,對他說道:“干脆我們逃跑吧,不去找他們了。”說完一臉壞笑著。
“好的!反正找了這么久也找不到他們倆在哪,嘿嘿!闭f完沖我眨了下眼睛,那“算計”別人的壞笑。
快到家時,卻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誒!你們倆怎么在這啊!蔽覀儌z一臉疑惑和驚訝。
“哈哈,哈哈……”他們倆露出了我們剛才的壞笑。
原來,他們一直沒有躲藏,我們倆早就被算計了。
……
帶著那份歡聲,那段時光的記憶就陳述到這吧。
算起來,這份故鄉(xiāng)的遠情也離我十多年了。自那房屋被拆遷以后,就已經(jīng)沒有了農(nóng)村的記憶了。
農(nóng)田被收購之后,農(nóng)家只有幾畝小小的菜地。之后,連那菜地也沒了,在拆遷房子之前,那故鄉(xiāng)的已被污染了的水,越來越小,直至枯萎,終于被施工的石頭填埋,連同埋葬了那段歲月。奶奶的老房子,似那不再歸來的故人。而那有著歷史的香樟,直至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希望能被保護下來。
故鄉(xiāng)的農(nóng)村,僅在拆遷一年以后去過一次,就再也沒去過了。那已是另外的模樣了。
不久前,居然在網(wǎng)上聯(lián)系到一個發(fā)小,起初頗為興奮。然除了寒暄幾句之外,就再也沒有回音了,竟全然陌生了起來。
寫于20XX年8月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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