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無法找回的東西抒情散文
當我們走過一段很長的路以后,當我們回望塵埃落定的遙遠歲月時,我們就會發(fā)現在匆匆行走的過程中,已失去了太多美好的東西。我們生命中值得追憶的東西很少,當我們發(fā)現大半個生命都被封存在歲月的塵埃中時,我們的內心充滿感傷,因感傷而疼痛。
我們已無法找回那些沐浴在故鄉(xiāng)打谷場上的朦朧月光下的童稚而活潑的少年人的身影,更無法找回在暖烘烘的生產隊的土炕上,聽那位歲月滄桑的看場老人用沙啞的聲音講述古老的故事。我們也無法找回那些被無奈的日子撕成一片又一片尖銳的苦難,無法找回和我放了一個冬天羊的冬冬姑娘當年那純真而美麗的身影。在我的心目中,冬冬是一位無與倫比的美神,她讓我如此著迷。在很多蒼白無奈的日子里,冬冬的存在使我對未來充滿深深地感動。雖然,我知道我的未來是無望的,但就是因為擁有這樣一份感動我才默默地承受著生活賜予我的太多苦難。
一個炎熱的夏天,冬冬想在潮白河里洗浴,她讓我站在離河岸很遠的紅柳樹后邊為她看人,并囑咐我不要亂看。我虔誠地站在熱烈的陽光下為她默默地守望著,多年以后,當我看到法國古典代表畫家安格爾的《瓦平松的浴女》,我又想到了當年在潮白河洗浴的冬冬,當年的冬冬絕不會比安格爾筆下的浴女遜色,然而這個美麗的冬冬卻早已長眠在內蒙古四子王旗那片開滿鮮花的土地上了。
生活啊,你總讓我們在得到一些東西以后又迅速失去很多。在太多蒼白的日子里,我總在記憶的隧洞中耐心打撈,我想找回遺失在歲月深處的屬于我的那些東西。我的打撈往往是徒勞的,我似乎什么都沒有找到,只找回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就是這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幫了我的大忙,忽然就在一個殘陽似血的寧靜黃昏,我的思維變得格外清晰,遺失在遙遠歲月中的很多記憶潮水一般向我涌來,我快樂地和那些久違的故人們暢談,我熱情地握著他們的手,像握住一段鮮活而漫長的'歲月。第一個向我走來的是常年給生產隊放牛的德友老漢,德友老漢是我背著沉重草筐的那個年代里唯一可以用心靈去交流的人。德友老漢給我的印象似乎總是懶懶地躺在一面向陽的高坡上,用一付沙啞的嗓子說著像他的生命一樣黯淡的語言。他說三勇呀,你可要好好活呀,以后你就會知道,你所經歷的所有苦難都是無價的財富!我說啥財富呀?誰愿意受苦呀?當年我是這樣對德友老漢說的,現在看來,當年的德友老漢就是一位參透了人生真諦的哲人。有無數次我不愿意走近德友老漢,因為,我總感覺當年德友老漢的生命脆弱地就像一截腐朽的玉米秸,不定哪一天就會被風吹跑。然而我的感覺顯然是錯誤的,德友老漢后來又活了很多年。當年和我交情不錯的還有一位背時的音樂家,這位背時的音樂家二胡拉得出神入化,他蒼涼凄婉的二胡曲經常在星光燦爛的夜晚緩緩流淌,聽他拉曲子讓人想哭。當年美麗而憂郁的秋楓姐總默默地站在音樂家身后的一顆老槐樹下聽他拉曲,而且每次聽他拉曲秋楓姐都會靜靜淌淚。當年有人說秋楓姐偷偷愛上了音樂家,但最終沒有嫁給他,音樂家是天津知青,不知為什么沒有回城,他死于一九七八年的晚秋,死時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大隊將他火化后草草埋掉了。
故鄉(xiāng)太多的記憶都是傷感的。我曾經揣著和故鄉(xiāng)一樣疼痛的記憶在故鄉(xiāng)的土路上走來走去,我知道我的行走是毫無意義的,但當年故鄉(xiāng)所有人的行走都是毫無意義的,但卻是鮮活的。
多年以后,我仍然堅持這種孤獨的行走習慣。我匆忙的腳步踏遍了故鄉(xiāng)小城周邊所有的大路和小路,我的匆忙行走曾經讓很多有車的朋友誤認為我是要去辦什么急事,他們邀請我上車,我總是報以感激的微笑。
行走的過程是快樂的,我們在快樂的行走中可以使浮躁的心靈獲得一份寧靜,可以去尋找遺失在歲月深處的那一段屬于我們自己的日子,也許我們什么都沒有找到,但我會不斷地堅持去尋找,因為所有的希望都隱藏在我們不斷地尋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