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談減肥時我在談暴食雜文

　　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勝過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可是為什么，你在用持續(xù)熬夜的作息慢性謀殺我，用暴飲暴食的狀態(tài)嚴重丑化我，用自閉剛硬的性格長期孤立我呢？

　　01

　　我想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一生我更大的可能，是永遠不會苗條了。而幾乎已成既定事實的是，即便我有幸減肥成功，我也錯過了最美的年華。

　　在最青春貌美的時候，偏偏滿身肥肉，對于女子，真是可憐。

　　02

　　我的身材變化史詳細交代太羅嗦，總之起初一點都不胖，少女時期逐漸肥胖，至今沒瘦，粗略算來，十幾年了。在這十幾年間，有時我暴飲暴食比現(xiàn)在更胖，有時我長期克制比現(xiàn)在痩許多，我嘗試過各種除服藥、抽脂和催吐外的減肥方式，也確實有無數(shù)次的減肥頗有成效，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信心滿滿，離徹底成功只差一步之遙——但統(tǒng)統(tǒng)最終反彈。在這十幾年中，我身邊有胖子徹底減肥成功，有瘦子徹底變胖，但大部分人就和我一樣，小時候胖的，長大了還是胖，小時候痩的，長大了還是痩（僅指我的同齡人）。

　　我嘗試過極端的飲食控制，最高紀錄是連續(xù)一周幾乎只喝白開水（我是真的有那種奄奄一息、成天躺在沙發(fā)上動都沒力氣動的人生體驗）。我嘗試過極端的運動訓練，最高紀錄是連續(xù)一個月天天泡在健身房里上私教課（我時常在訓練中發(fā)自肺腑地乞求上蒼垂簾，讓我嘔吐或暈倒）。這些方式每種都離不開控制飲食，而每種都頗具成效，我曾健身半個月大腿之間便出現(xiàn)了一條瘦子專屬的縫隙，也曾絕食一禮拜狂甩10斤體重。其中堅持的最好的一次，持續(xù)整整一年沒有反彈。

　　每一種減肥方式于我都很痛苦，于是每一種方式我都需要用盡意志力去刻意堅持。每一次的減肥頗見成效都讓我滿懷希望，于是每一次的徹底反彈都在摧毀我身體的新陳代謝與個人意志。

　　從前我不吃晚飯能瘦2斤，現(xiàn)在我一周不吃可能沒有變化。我的體質(zhì)被不斷地減肥又反彈所摧毀，年紀的增長與肥胖的頑固互相彼此強化，反饋在皮相上就是變丑，反饋在心志上就是病態(tài)成癮。比如現(xiàn)在我正在寫著這篇文章，其實一點都不餓，而且已過夜晚8點，可我無時無刻不在心中縈繞著一種拿起手機點外賣的沖動。

　　不斷的減肥嘗試必然導致作息與飲食紊亂，最近我沒有節(jié)食，卻已有兩三次突然眼前發(fā)黑的經(jīng)歷，我身體健康、從前也沒有先例，會這樣是因為持續(xù)熬夜。這次熬夜的契機是暴飲暴食，暴食程度又反過來被熬夜強化，真是作孽般的惡性循環(huán)與心理學上指稱的“習得性無助”。

　　03

　　為什么，為什么她們都能控制飲食，唯獨我做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她們都能按時睡覺，唯獨我做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她們都能戀愛結婚，唯獨我做不到？

　　和睦的家庭、體面的工作、富足的生活、健康的體魄、真摯的友誼，安寧的命運……我全都擁有了，我為什么不快樂、不滿足，以至夜深人靜之時需要用熟悉而過量的食物、熱鬧而空虛的游戲來撫慰？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村上春樹寫節(jié)食就是獨自坐在湖中央的小船上，四處都是深深的湖水，而湖下是美麗卻不可觸碰的風景。但對我而言，節(jié)食是踽踽獨行于一段鐵軌，我面前是無盡的軌道，背后是一輛遲早會追上、碾過、撕碎我的列車。我知道這車即將到來，可還是被求生欲驅使著拼命向前。

　　很年輕的人前十次減肥時會覺得自己能跑過車，而我現(xiàn)在覺得車遲早會壓上來，當你變成像我這樣的人，就叫做“習得性無助”。

　　04

　　這無數(shù)次的反彈，各有各的契機。契機們因名目繁多而難以回憶，我印象深刻的有：連續(xù)的加班、超負荷的備考、身邊人手上的零食、充滿食物香味的場所、各種傷心大哭、試圖寫就這篇談論暴食的散文。

　　于是那么多的運動訓練，那么久的忍饞節(jié)食，好不容易能穿進去的尺碼，全都化為虛有。

　　他們說我們這叫自甘墮落、對自己不負責任、面目可憎、不知所求。

　　他們是在叫抑郁癥患者出門走走、天資愚鈍的差生懸梁刺股、生長在冷漠壓抑原生家庭的孩子開朗幸福呢。

　　05

　　如果能翻看我手機的所有操作記錄，一定有一項應用的操作頻率十分惹眼——它被我不斷地卸載、又不斷地安裝，有時一天之內(nèi)便能反復好幾回。這個應用叫“美團”。

　　是，我清楚地記得減肥狀態(tài)好時，每天清晨稱重時掉秤的快樂、每天都在變輕盈的靈動。我也記得櫥柜里還掛著前年尚能穿進去的熱褲、痩時尖尖的下巴與游戲中男生們的熱情喝彩。我記得那種仿佛自己能掌控所有人生的充實和幸福。

　　但食欲來臨時，我一切都忘了。很多小黃文都詳細描述調(diào)教中墮落的主人公，用最多的詞之一便是“獸”，有時簡直是一邊哭泣一邊高潮，而我覺得飲食障礙患者，在暴食時也只是一頭野獸，屬于人性的高級美德，理智也好、自制也罷，全都是心底的干著急，而正如調(diào)教文中羞恥反過來強化性癮，這些內(nèi)疚只會反過來強化食癖。人世間所有墮落都是相通的。

　　若不理解，便想想所不擅長之事。想想抽煙的自己戒煙時是如何潰不成軍，想想酒精成癮、戀愛成癮、出軌成癮、日記成癮……想想游戲、想想熬夜、想想透支、麻將和其他一切。

　　人是很脆弱的。意志力以及心理防線也是一樣。

　　06

　　我那一代人，社會資訊遠沒有如此發(fā)達，電腦中學時才安裝到家。見識的窄小保障了人心的單純，于是我從小到大都相信自己師長所教導的，學業(yè)這檔子事上，人人平等，全看付出。

　　于是我讀書一直不錯，覺得全憑實力，認定所謂差生不過憊懶短視，咎由自取不值同情。中學課業(yè)我能夠把握，平時生物不及格，考前突擊一個月直接班級前三的事是常態(tài)，是以產(chǎn)生了“興趣不重要，做學問純靠意力”等荒誕念頭，直到后來大學不幸選了不擅長專業(yè)，高考數(shù)學125分的我，光高數(shù)便掛科掛了兩年，各科成績紛紛墊底，假期籌備補考是常態(tài)，成績差得驚動雙親，并收到了學校的留級警告書。

　　大學前兩年，我可算徹徹底底嘗到了當差生的滋味，我見考卷腦空白，料考卷見我亦如是。我清楚的記得有室友當面對我說“你這么蠢，肯定考不上”。兩年后我高分考上，看見了說“諸葛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同一個人。

　　兩年差生生涯，讓我知道，許多看上去辛苦的，其實未必辛苦，比如我可以在考前把一本歷史書從頭到尾背下來（所以我高三模擬考試考過歷史滿分），而許多看上去輕松的，其實未必輕松，比如我的高數(shù)還有整個大學。有的人花費一點誠意就能認真聽課，5分鐘就解開一個方程，而另外一些人需要掏空自己才能勉強不走神，1小時才能學會一個算法。

　　經(jīng)此一劫，我學乖了，知道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之后自然順風順水又當回了好學生，古娘與我大學交好，一直以為我是個學渣，聽聞我中學是個優(yōu)等生后甚為驚恐，直到大四才逐漸習慣，但我卻再也不會詢問拜年兒童的期考成績，更再也不會鄙視差生了。

　　倘若不是易地而處過，我本是永遠永遠，趾高氣昂鄙視著那些所謂的“不努力”的同學的。很多事情我本以為我知道，但事實是只要我不是當事人，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而讀書不好還能跨專業(yè)考研換擅長的科目，那無法換專業(yè)的食欲旺盛怎么辦呢？我想每個人天生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是讀書材料的自然不能體會其他人看見書就頭疼，而大部分人克制食欲只需要10成的意志力，另一些人卻需要3、40成，所以他們胖，子非魚，不知魚之厄。

　　所以，這個社會將身材和人格聯(lián)系起來，無需意外。

　　07

　　人都有弱點。但肥胖是很少見的，被普遍鄙視、并可以在公眾場合公開歧視的弱點。

　　我們的公序良俗禁止公開鄙視抽煙的人、貧窮的人、殘疾的人、口吃的人……亦不會將這些單項缺點上升到人格層面進行全面否定。但肥胖不同。

　　人如果在微博大喊“抽煙的人還不如都去死，看了就好惡心”會被認為奇葩，可如果換成對胖子的同等說辭，許多人都會叫好。這樣的事情上個月就發(fā)生在王思聰?shù)囊晃伙暪芳t顏的微博，點贊者眾，有人加以申飭便引來“胖還不準別人說”等群嘲；我愛玩狼人殺，這款游戲豆瓣別名“十二怒漢”，話鋒的畫風可見一斑，開著攝像頭啟動玩家日�；�噴模式時，男玩家最常見的辱罵女玩家的說辭就是丑和胖，頻率比罵她游戲玩得菜高多了；如果公眾人物出軌了，小三但凡不是美人必會被網(wǎng)友群嘲相貌身段；公眾號上不會用“窮逼不如狗”做標題黨，但“要么瘦要么死”的口號可影響了整整一兩代人。

　　人們認為肥胖不僅僅是肥胖，它是對自身不負責任、沒有意志力、失敗的體現(xiàn)。盡管那么多各行各業(yè)成績斐然的胖子家喻戶曉，但他們卻視若無睹。他們可以真心誠意地追馬丁的權游劇集、欣賞韓紅的歌喉、點贊希區(qū)柯克的電影、哀悼帕瓦羅蒂的去世、買票洪金寶指點的動作片，但下一秒提到胖子，還是覺得“對自己不負責任、沒有意志力、我要是她一定減肥瘦下來了”。他們好像忘了，只要是中國人，你就是在被一位體重超標的男人領導著。

　　我不認為沒有意志力、對自己不負責的人可以成為各行業(yè)的領袖。我也覺得“我要是她一定減肥，一身的肉太惡心了”是句屁話——你不是她，正因為你不是她，所以你才沒有胖。

　　也不必拿健康說事，肥胖對健康的危害不比抽煙、貧窮大，但胖子遭遇的鄙視遠勝其他群體。

　　也是，其他缺點都可以藏著掖著，家暴的人很多對外是出名的紳士、好好先生，但肥肉就和愛一樣，肉眼可見，無所遁形。

　　08

　　在十幾年與減肥搏斗且屢戰(zhàn)屢敗的過程中，我逐漸明白，減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開始便別胖。

　　從小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是一句老生常談，但它真是至理名言。從小按時在家做飯開餐、從小按時睡覺、從小不暴飲暴食、服用健康合理的菜品、杜絕開啟食物填塞與減壓安撫之間的條件反射。玩游戲的人從注冊賬號開始就注定了熬夜，抽煙的人從第一次點燃打火機開始就注定了煙癮發(fā)作，透支信用卡那種刷爆的快感之后會越來越難被理智束縛，SM圈往往起于文愛卻最終玩脫到女方會真的想拋夫棄子。

　　我從來不會覺得每天起床按時刷牙好似歷經(jīng)千辛萬苦，但我會覺得每天早上在床上捶捶膽經(jīng)十分麻煩。其實兩者的麻煩程度是一樣的，之所以天差地別，習慣而已。

　　一切的高尚都是慎獨。一切的偉大都是慎始。

　　09

　　這個世界的聲音和其他資源一樣，在嚴重地向上層階層傾斜。我們國家的殘疾人有8500萬（2015年中國殘聯(lián)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但街道上看不見成應有比例的殘障人士。我們的拼多多有3億用戶，但我們的電視劇里，窮人已經(jīng)消失了。電視劇中的大學寢室是精致小資的公寓，底層少男少女穿著時髦的服裝畫著精致的妝容，反映普通年輕人北漂的電視劇里，在用現(xiàn)實世界中簡陋合租房的價格安排他們住進北京市價大幾萬每月的內(nèi)環(huán)公寓。像《搭錯車》《蝸居》這樣的電視劇已經(jīng)從當代屏幕上消失，正如《平凡的世界》《駱駝祥子》這類小說已經(jīng)從網(wǎng)絡文學中湮滅一樣。

　　一個鮮衣怒馬、神仙打架、美人如云的時代。

　　在被消失的人群中，除了窮人，還有胖子。娛樂圈中少見哪怕超重身段的人，耽美或言情小說里罕見肥胖的多戲份角色，商場服飾多少都在拷貝各大奢侈品牌的走秀新款，而無論是頂級時尚圈，還是普通百姓常去消遣的商場，衣服款式都普遍只為瘦子打造。

　　B站和知乎有很多減肥成功的人在發(fā)聲，但反彈后的人發(fā)聲很少。按理說，大部分減肥成功的人都會反彈，就像抑郁癥痊愈后有50%的復發(fā)率，復發(fā)痊愈后又有80%的三度復發(fā)率（《精神障礙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第五版》數(shù)據(jù)）。

　　暴飲暴食的胖子在人前往往是正常的，那些閉門在家的胡吃海塞隨悲傷的淚水沉默咽下。我也一樣，下班回家后晚上吃的東西比白天在單位時吃的所有東西都要多，我不是刻意控制，我是回家后自然就失控了。

　　直播鏡頭前的大胃王，是關閉攝像頭后才催吐的。

　　社會在沉默，自己也在沉默。

　　木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們3歲那年在幼兒園認識，至今已親密友愛了整整25年。我們品行類似、性格相仿，就連身高和身材都矮胖得很一致。

　　我以前以為她不會暴食。因為每次見到她她都在告訴我減肥狀態(tài)很好，她在瘦。因為二十來年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我對她說我又暴飲暴食反彈了，而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在我們28歲的那年，我最好的朋友，3歲起便一起玩的發(fā)小，坐在黑馬副駕駛座上，對我說：“我和你一樣�！�

　　“我從前購買過針灸減肥服務，減肥機構承諾如果反彈免費再做�！彼�靜靜地說，“我后來做到，不好意思再去做了�！�

　　“我現(xiàn)在想的是，反彈是遲早會反彈的，暴食也是遲早會暴食的，”她說，“但我能堅持一天是一天，我能跑一個星期是一個星期，我能繼續(xù)瘦一個月是一個月�！�

　　正如我們誰都會死，卻還在拼命地，好好地活。

　　也是同一個她，在無意間得知上個月我連續(xù)1周2次（1次=N天）的大暴食，被摧殘得身心苦不堪言，失去許多動手能力時，專門給我發(fā)來長長的一段話——

　　“我拼命跑步1個月才能瘦3斤，隨便一天不注意就能重4斤。春姐姐，你不要灰心喪氣，放正心態(tài)�！�

　　這個在大雨天鞋子濕透深夜哭著給我打電話的，深夜遇險被我本能一把攔在身后的，我最好的朋友，在不知不覺中，反而成為我的依靠了。

　　肥胖，和肥胖背后的暴飲暴食是如此龐大，我蜷縮在它們腳下時，覺得自己渾身又丑、又臟、又多肉，是那么的沒有抵抗之力。

　　我自己經(jīng)歷過當優(yōu)等生的生活，我不會去奢望一個從來都是優(yōu)等生的人理解差生。我也不會去奢望一個從來沒有胖過的人，去理解肥胖。

　　我們只是和所有人類一樣有弱點，只是這個弱點比較特別，它直接反映在外貌之上，無法遮掩罷了。

　　那么，我不妨這么說，肥胖是一種誠實的缺陷，在潘多拉放出的諸多丑惡中，它因此獨具美德。

　　10

　　本文是樂乎散文系列罕見的抒情類偏務虛的一篇。就像《連城訣》是金庸罕見的大段抒情的武俠。很顯然寫《連城訣》時金庸受到了刺激，所以這篇散文我寫得虛是因為我已經(jīng)被肥胖和暴飲暴食折磨得寫不下去工筆文風了。

　　于是在本文末尾來點實的，給你們看胖子的生活狀態(tài)，并且大部分的肥胖都是吃出來的，所以當我談減肥時我在談暴食。

　　我會因為肥胖在睡前焦慮、痛苦、自卑得睡不著覺，而且我從網(wǎng)絡得知，這是胖子普遍都經(jīng)歷過的事。我每次相親失敗第一反應都是歸咎于胖，出門見人、參與活動也會腳沒邁出就虛了（所以街上胖子少，尤其是胖妹）。我愿意用10年陽壽換苗條，而且我這么愛自己的人，上次反彈后真的想不開，已經(jīng)把手伸進嘴巴里準備摳喉嚨催吐了，還好最終懸崖勒馬。

　　我搜過如何讓自己得厭食癥的攻略，我想自己清楚方法，我只是不愿意做。用我媽的話說，這就是慢性自殺。我有存錢做抽脂手術和整容的沖動。

　　我被當面、網(wǎng)絡上、當眾甚至被父親唾棄過肥胖，有時是無心的、委婉的，有時就是充滿惡意的、故意的。我因為腿粗磨破過無數(shù)牛仔褲，而且隔三差五就擦胯，因此大腿內(nèi)側的皮膚是深色的。這些是胖，還有暴食，那才叫一個恐怖，我是實在不愿意寫了。

　　我被健身私教說過病態(tài)，建議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但我畢竟還不是最胖的那種，我的體重沒有破130斤，且因有長期的運動習慣看上去更痩。我被人追求過、與人相愛過，做過主持人且效果良好，如果穿搭得當并找好角度，拍出美美的無需美圖的照片很容易。我身邊最親密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告訴我我不胖，我只是不瘦。

　　連我這樣的人都被肥胖折磨成上文那些模樣，我不敢想象那些更胖幾個等級的，沒有這么多正能量支撐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無論男女。

　　你問我們?yōu)槭裁床粶p肥。

　　我們怎么可能沒減肥。只是這世界上回報大的事原本就成功者少，比如安然一生、財源廣進、理想實現(xiàn)和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所有肥胖帶給我的痛苦中，只有一個人帶給我的是光明。那就是伊森。她是真的覺得我又可愛又漂亮，一點都不胖，那種語氣和隨意散發(fā)的行為，絕對不可能作假。比如她會在發(fā)病傷害我時，惡意地對我說“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么老覺得自己胖，要減肥”。比如她會在同床共枕時甜蜜地翻身趴在我身上，喃喃道“都是我的，好舒服”。比如她會沖我發(fā)脾氣，喊道：“你都快110斤了，差不多夠了，我命令你不準再減肥了！以后你瘦了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就像兩具骷髏，磕都磕死人了！”

　　“不要再說自己面目可憎，”她說，“哪有人用面目可憎形容自己的？”

　　我曾一度為自己的容貌身材深深自卑，唯恐見她，第一次見面時我從背后久久抱著她不敢讓她看見我的樣子。我總是擔心見光死，她總是毫不猶豫地說絕不會。

　　她遵守了自己的諾言，我們沒有見光死，我們兩情相悅。

　　——寫這段的時候，我在陽春谷哭得不能自己，大滴大滴的淚珠現(xiàn)在還在連續(xù)不斷地擊打在我大腿上。

　　那些有她的時光，把我的生命都照亮。

　　其實這些事、這些話也有其他人做到，比如我前男友，但我就覺得唯獨她真的照亮了我，這就是愛情的排他性。

　　后記

　　《當我談減肥是我在談暴食》寫得太痛苦了，之前拖稿好幾次，這回寫還是一樣。因此，我嚴重懷疑再寫幾天我又要刪文、暴食、拖稿，干脆今晚一鼓作氣寫完。反正樂乎散文系列只是我想和大家聊聊天，順便和自己聊聊天，而聊天本來就不需要藝術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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