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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赤壁賦原文
在日常學習、工作抑或是生活中,大家都接觸過很多優(yōu)秀的古詩吧,古詩是古代中國詩歌的泛稱,在時間上指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以前中國的詩歌作品。那么問題來了,到底什么樣的古詩才經典呢?以下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前后赤壁賦原文,歡迎閱讀與收藏。
原文:前赤壁賦
壬(rén)戌(xū)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zhǔ)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yǎo tiǎo)之章。少(shǎo)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dǒu)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v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píng)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飲酒樂甚,扣舷(xián)而歌之。歌曰:“桂棹(zhào)兮蘭槳(jiǎng),擊空明兮溯(sù)流光。渺渺兮予(yú)懷,望美人兮天一方!笨陀写刀春嵳撸懈瓒椭。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hè)之潛蛟,泣孤舟之嫠(lí)婦。
蘇子愀(qiǎo)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wèi)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朔遣苊系轮姾?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liáo),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zhú lú)千里,旌(jīng)旗蔽空,釃(shī)酒臨江,橫槊(shuò)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qiáo)于江渚(zhǔ)之上,侶魚蝦而友麋(mí)鹿,駕一葉之扁(piān)舟,舉匏(páo)樽以相屬(zhǔ)。寄蜉蝣(fú yóu)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sù)。哀吾生之須臾(yú),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fú)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zhǎng)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zēng)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gǒu)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zàng)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shì)。”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zhuó)。肴(yáo)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jiè)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原文:后赤壁賦
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于臨皋(gāo)。二客從予過黃泥之坂(bǎn)。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答。
已而嘆曰:“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lú)。顧安所得酒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
于是攜酒與魚,復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chán )巖,披蒙茸,踞虎豹,登虬(qiú)龍,攀棲鶻(hú)之危巢,俯馮(píng)夷之幽宮。蓋二客不能從焉。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凜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
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jiá)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須臾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piān xiān),過臨皋(gāo)之下,揖(yī )予而言曰:“赤壁之游樂乎?”問其姓名,俛(fǔ)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chóu)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邪?”道士顧笑,予亦驚悟。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翻譯:前赤壁賦
壬戌年秋天,七月十六日,我與友人在赤壁下泛舟游玩。清風陣陣拂來,水面波瀾不起。舉起酒杯向同伴敬酒,吟詠《詩經·陳風·月出》一詩的“窈窕”一章。不一會兒,明月從東山后升起,在斗宿與牛宿之間來回移動。白茫茫的霧氣橫貫江面,波光與星空連成一片。我們聽任葦葉般的小船在茫茫萬頃的江面上自由飄動。浩浩然的樣子,像是凌空乘風飛去,不知將停留在何處;飄飄然的樣子,好像變成了神仙,飛離塵世,登上仙境。
這時候喝酒喝得高興起來,用手叩擊著船舷,應聲高歌。歌中唱道:“桂木船棹呵香蘭船槳,迎擊空明的粼波,逆著流水的泛光。我的情思啊悠遠茫茫,思念心中的君主啊,在天邊遙遠的地方。”客人中有個會吹洞簫的,按著節(jié)奏為歌聲伴和,洞簫嗚嗚作聲,像是怨恨,又像是思慕,像是哭泣,又像是傾訴,余音悠揚,像一根輕柔的細絲線延綿不斷。能使深谷中的蛟龍為之起舞,能使孤舟上的寡婦聽了落淚。
我的容色憂愁凄愴,(我)整好衣襟坐端正,向客人問道:“(曲調)為什么這樣(悲涼)呢?”同伴回答:“‘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這不是曹孟德的詩嗎?(這里)向西可以望到夏口,向東可以望到武昌,山河接壤連綿不絕,(目力所及)一片蒼翠。這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圍困的地方么?當初他攻陷荊州,奪得江陵,沿長江順流東下,麾下的戰(zhàn)船延綿千里,旌旗將天空全都蔽住,在江邊持酒而飲,橫執(zhí)矛槊吟詩作賦,委實是當世的一代梟雄,而今天又在哪里呢?何況我與你在江邊捕魚砍柴,與魚蝦作伴,與麋鹿為友,(我們)駕著這一葉小舟,舉起杯盞相互敬酒。(我們)如同蜉蝣置身于廣闊的天地中,像滄海中的一顆粟米那樣渺小。(唉)哀嘆我們的一生只是短暫的片刻,(不由)羨慕長江沒有窮盡。(我想)與仙人攜手遨游各地,與明月相擁而永存世間。(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經常得到的,因而只能把簫聲的余音寄托給這悲涼的秋風!
我說:“你可也知道這水與月?不斷流逝的就像這江水,其實并沒有真正逝去;時圓時缺的就像這月,但是最終并沒有增加或減少。如果從事物易變的一面看來,天地間沒有一瞬間不發(fā)生變化;而從事物不變的一面看來,萬物與自己的生命同樣無窮無盡,又有什么可羨慕的呢?何況天地之間,凡物各有自己的歸屬,若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即使是一分一毫也不應該索取。只有江上的清風,以及山間的明月,送到耳邊便聽到聲音,進入眼簾便繪出形色,取得這些不會有人禁止,享用這些也不會有竭盡的時候。這是自然界無窮無盡的寶藏,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
于是同伴高興的笑了,清洗杯盞重新斟酒。菜肴和果品都被吃完,只剩下桌上的杯碟一片凌亂。(我與同伴)在船里互相枕著墊著睡去,不知不覺天邊已經顯出白色(指天明了)。
翻譯:后赤壁賦
這一年十月十五日,我從雪堂出發(fā),準備回臨皋亭。有兩位客人跟隨著我,一起走過黃泥坂。這時霜露已經降下,樹葉全都脫落。我們的身影倒映在地上,抬頭望見明月高懸。向四周看看,心里十分快樂;于是一面走一面吟詩,相互酬答。
過了一會兒,我嘆惜地說:“有客人卻沒有酒,有酒卻沒有菜。月色皎潔,清風吹拂,這樣美好的夜晚,我們怎么度過呢?”一位客人說:“今天傍晚,我撒網捕到了魚,大嘴巴,細鱗片,形狀就象吳淞江的鱸魚。不過,到哪里去弄到酒呢?”我回家和妻子商量,妻子說:“我有一斗酒,保藏了很久,為了應付您突然的需要!
就這樣,我們攜帶著酒和魚,再次到赤壁的下面游覽。長江的流水發(fā)出聲響,陡峭的江岸高峻直聳;山巒很高,月亮顯得小了,水位降低,礁石露了出來。才相隔多少日子,上次游覽所見的江景山色再也認不出來了!我就撩起衣襟上岸,踏著險峻的山巖,撥開紛亂的野草;蹲在虎豹形狀的怪石上,又不時拉住形如虬龍的樹枝,攀上猛禽做窩的懸崖,下望水神馮夷的深宮。兩位客人都不能跟著我到這個極高處。我大聲的長嘯,草木被震動,高山與我共鳴,深谷響起了回聲,大風刮起,波浪洶涌。我也不覺憂傷悲哀,感到緊張,覺得這里使人害怕,不可久留。回到船上,把船劃到江心,任憑它漂流到哪里就在哪里停泊。
這時快到半夜,望望四周,覺得冷清寂寞得很。正好有一只鶴,橫穿江面從東邊飛來,翅膀象車輪一樣大小,尾部的黑羽如同黑裙子,身上的白羽如同潔白的衣衫,它嘎嘎地拉長聲音叫著,擦過我們的船向西飛去。過了會兒,客人離開了,我也回家睡覺。夢見一位道士,穿著羽毛編織成的衣裳,輕快地走來,走過臨皋亭的下面,向我拱手作揖說:“赤壁的游覽快樂嗎?”我問他的姓名,他低頭不回答。“噢!哎呀!我知道你的底細了。昨天夜晚,邊飛邊叫經過我船上的,不就是你嗎?”道士回頭笑了起來,我也忽然驚醒。開門一看,卻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鑒賞:前赤壁賦
此賦記敘了作者與朋友們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所見所感,以作者的主觀感受為線索,通過主客問答的形式,反映了作者由月夜泛舟的舒暢,到懷古傷今的悲咽,再到精神解脫的達觀。全賦在布局與結構安排中映現了其獨特的藝術構思,情韻深致、理意透辟,在中國文學上有著很高的文學地位,并對之后的賦、散文、詩產生了重大影響。
第一段,寫夜游赤壁的情景。作者“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投入大自然懷抱之中,盡情領略其間的清風、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之美,興之所至,信口吟誦《詩經·月出》首章“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卑衙髟卤扔鞒审w態(tài)嬌好的美人,期盼著她的冉冉升起。與《月出》詩相回應,“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辈⒁鱿挛淖髡咚宰鞯母柙疲骸巴廊速馓煲环健,情感、文氣一貫!芭腔病倍郑鷦、形象地描繪出柔和的月光似對游人極為依戀和脈脈含情。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白茫茫的霧氣籠罩江面,天光、水色連成一片,正所謂“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勃《滕王閣序》)。游人這時心胸開闊,舒暢,無拘無束,因而“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乘著一葉扁舟,在“水波不興”浩瀚無涯的江面上,隨波飄蕩,悠悠忽忽地離開世間,超然獨立。浩瀚的江水與灑脫的胸懷,在作者的筆下騰躍而出,泛舟而游之樂,溢于言表。這是此文正面描寫“泛舟”游賞景物的一段,以景抒情,融情入景,情景俱佳。
第二段,寫作者飲酒放歌的歡樂和客人悲涼的簫聲。作者飲酒樂極,扣舷而歌,以抒發(fā)其思“美人”而不得見的悵惘、失意的胸懷。這里所說的“美人”實際上乃是作者的理想和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边@段歌詞全是化用《楚辭·少司命》:“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恍兮浩歌”之意,并將上文“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的內容具體化了。由于想望美人而不得見,已流露了失意和哀傷情緒,加之客吹洞簫,依其歌而和之,簫的音調悲涼、幽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竟引得潛藏在溝壑里的蛟龍起舞,使獨處在孤舟中的寡婦悲泣。一曲洞簫,凄切婉轉,其悲咽低回的音調感人至深,致使作者的感情驟然變化,由歡樂轉入悲涼,文章也因之波瀾起伏,文氣一振。
第三段寫客的回答,表現一種消極的人生觀和虛無主義思想。把人類社會同宇宙自然對立起來,又把個體的人同社會整體加以分割,那當然看不到全部歷史舞臺上威武雄壯劇的持續(xù)演出,也看不到人類雖然依賴自然但更有改造自然的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力,這就是悲觀厭世或消極出世思想的認識論根源。對于封建社會的文人士大夫來說,當他們政治失意或生活上遇到挫折的時候,往往就陷入這樣的苦悶與迷惘。蘇軾也是如此?偷幕卮穑鋵嵳翘K軾自己貶謫黃州后思想感情的一個方面!赌钆珛伞吩~不也說“人生如夢”么?而這樣的思想感情,作為社會人生的抽象認識,卻被蘇軾結合著景物地點的特征,從歷史到現實,從具體到一般,用詩一般的語言表現出來,使讀者一點也不感到任何枯燥的說教意味。更為重要的是蘇軾同樣結合著景物、地點的特征,同樣用詩一般的語言,批評了客的回答,表現了蘇軾當時思想感情的另一個主導方面,全文至此遂以“蘇子曰”開始而進入第四段。
第四段,是蘇軾針對客之人生無常的感慨陳述自己的見解,以寬解對方。客曾“羨長江之無窮”,愿“抱明月而長終”。蘇軾即以江水、明月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的認識。如果從事物變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過是轉瞬之間;如果從不變的角度看,則事物和人類都是無窮盡的,不必羨慕江水、明月和天地。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須臾”了。這表現了蘇軾豁達的宇宙觀和人生觀,他贊成從多角度看問題而不同意把問題絕對化,因此,他在身處逆境中也能保持豁達、超脫、樂觀和隨緣自適的精神狀態(tài),并能從人生無常的悵惘中解脫出來,理性地對待生活。而后,作者又從天地間萬物各有其主、個人不能強求予以進一步的說明。江上的清風有聲,山間的明月有色,江山無窮,風月長存,天地無私,聲色娛人,作者恰恰可以徘徊其間而自得其樂。此情此景乃緣于李白的《襄陽歌》:“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進而深化之。
因為客曾表示“羨長江之無窮”,又希望“抱明月而長終”,所以蘇軾還是拾取眼前景物,從地面上的江水和天空里的月亮說起:“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這一句仿佛京劇行腔中的“導板”,將引出一節(jié)精彩的唱段,而那種疑問式的語調則又表明客其實不能從江水、月亮得出關于短暫與永恒這一哲學范疇的正確認識。關于江水,蘇軾認為“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意思是江水不舍晝夜地滔滔流去,作為某一段江水,確乎從這里消失了,而作為整個江水,則始終長流不絕,因此可以說“未嘗往也”。關于月亮,蘇軾認為“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意思是月亮有時圓滿,有時缺損,但它缺了之后又恢復圓,這樣周而復始,終究無所增減,因此可以說“莫消長也”。列舉江水、月亮說明去留、增減的辯證關系,作者再歸納到一般的認識原理:“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就是說,變與不變,無論宇宙還是人生,都是相對的。如果從變的角度來看,豈但人生百年,頃刻即逝,就是向來認定的天長地久,其實也是連一眨眼的工夫都不曾保持常態(tài);而如果從不變的角度來看,則宇宙萬物固然無窮無盡,其實人生也一樣綿延不息。因此,對人生而言,那天地宇宙萬事萬物,“而又何羨乎?”自然也不必“哀吾生之須臾”了。前人說過“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恰好切合蘇軾眼前的景物,“江上之清風”有聲,“山間之明月”有色,江山無盡,天地無私,風月長存,聲色俱美,他正可以徘徊其間而自得其樂。這,又回到了“樂”字上來。
文章寫了主客對話,表達了正反兩方面的觀點,最后以第五段作結。第五段寫客被蘇軾說服了,滿面春風,換卻愁顏!翱拖捕Γ幢K更酌。”這次更加歡快,不免開懷暢飲,直到“肴核既盡,杯盤狼藉”。客解決了思想問題,心情舒暢,無所憂慮,于是同蘇軾“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跟文章開頭的“泛舟”“月出”遙相呼應。一枕好睡醒來了,一宿晚景過去了,一次赤壁之游結束了,一篇《赤壁賦》也隨之收尾了。而讀者則在經歷了一番江上月夜泛舟,聽取了一場關于宇宙人生的對話之后,卻還久久地沉浸在作者優(yōu)美筆調所表現的詩一般的意境之中。
蘇軾這種宇宙觀和人生觀只能說包含有一定的合理性,因為作者不同意看問題絕對化,注意到事物相反相成的辯證關系;但不能認為是科學的,因為作者沿襲了莊子的相對主義觀點,而相對主義否認衡量事物的客觀標準,抹煞事物與量的實際界限。同時,蘇軾這種宇宙觀和人生觀固然表現了他對政治迫害的蔑視,對于所追求的理想的堅持,身處逆境依然那么豁達、開朗、樂觀、自信,但也表現了他隨緣自適、隨遇而安的超然物外的生活態(tài)度。這種生活態(tài)度往往包含著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從流連光景中尋求精神寄托。所以他在“而又何羨乎”一句之后,掉轉筆鋒寫道:“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蘇軾認為人對自然萬物,非但不必因“吾生之須臾”而羨慕其“無窮”,反倒要使“無窮”的自然萬物為“吾生”所享受,從中得到樂趣。
這篇賦在藝術手法上有如下特點:
“情、景、理”融合。全文不論抒情還是議論始終不離江上風光和赤壁故事,形成了情、景、理的融合。通篇以景來貫串,風和月是主景,山和水輔之。作者抓住風和月展開描寫與議論。文章分三層來表現作者復雜矛盾的內心世界:首先寫月夜泛舟大江,飲酒賦詩,使人沉浸在美好景色之中而忘懷世俗的快樂心情;再從憑吊歷史人物的興亡,感到人生短促,變動不居,因而跌入現實的苦悶;最后闡發(fā)變與不變的哲理,申述人類和萬物同樣是永久地存在,表現了曠達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寫景、抒情、說理達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
“以文為賦”的體裁形式。此文既保留了傳統(tǒng)賦體的那種詩的特質與情韻,同時又吸取了散文的筆調和手法,打破了賦在句式、聲律的對偶等方面的束縛,更多是散文的成分,使文章兼具詩歌的深致情韻,又有散文的透辟理念。散文的筆勢筆調,使全篇文情郁郁頓挫,如“萬斛泉涌”噴薄而出。與賦的講究對偶不同,它相對更為自由,如開頭的一段“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全是散句,參差疏落之中又有整飭之致。以下直至篇末,大多押韻,但換韻較快,而且換韻處往往就是文意的一個段落,這就使本文特別宜于誦讀,并且極富聲韻之美,體現了韻文的長處。
意象連貫,結構嚴謹。景物的連貫,不僅在結構上使全文儼然一體,精湛縝密,而且還溝通了全篇的感情脈絡,起伏變化。起始時寫景,是作者曠達、樂觀情狀的外觀;“扣舷而歌之”則是因“空明”、“流光”之景而生,由“樂甚”向“愀然”的過渡;客人寄悲哀于風月,情緒轉入低沉消極;最后仍是從眼前的明月、清風引出對萬物變異、人生哲理的議論,從而消釋了心中的感傷。景物的反復穿插,絲毫沒有給人以重復拖沓的感覺,反而在表現人物悲與喜的消長的同時再現了作者矛盾心理的變化過程,最終達到了全文詩情畫意與議論理趣的完美統(tǒng)一。
鑒賞:后赤壁賦
前后《赤壁賦》雖都以秋江夜月為景,以客為陪襯,但《后赤壁賦》重在游、狀景,而《前赤壁賦》意在借景抒懷,闡發(fā)哲理。此文第一段,作者在月明風清之夜,與客行歌相答。先有“有客無酒”、“有酒無肴”之憾,后有“攜酒與魚”而游之樂。行文在平緩舒展中有曲折起伏。第二段,從“江流有聲,斷岸千尺”的江岸夜景,寫到“履巉巖,披蒙茸……”的山崖險情;從“曾日月之幾何而江水不可復識”的感嘆,到“悄然而悲,肅然而恐”的心情變化,極騰挪跌宕之姿。第三段,借孤鶴道士的夢幻之境,表現曠然豁達的胸懷和慕仙出世的思想。
第一段寫泛游之前的活動,包括交待泛游時間、行程、同行者以及為泛游所作的準備。寫初冬月夜之景與踏月之樂,既隱伏著游興,又很自然地引出了主客對話。面對著“月白風清”的“如此良夜”,又有良朋、佳肴與美酒,再游赤壁已勢在必行,不多的幾行文字,又寫了景,又敘了事,又抒了情,三者融為一體,至此已可轉入正文,可東坡卻又插進“歸而謀諸婦”幾句,不僅給文章增添生活氣息,而且使整段“鋪墊”文字更呈異采。
第二段乃是全文重心,純粹寫景的文字只有“江流有聲”四句,卻寫出赤壁的崖峭山高而空清月小、水濺流緩而石出有聲的初冬獨特夜景,從而誘發(fā)了主客棄舟登岸攀崖游山的雅興,這里,作者不吝筆墨地寫出了赤壁夜游的意境,安謐清幽、山川寒寂、“履巉巖,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龍;攀西鵲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奇異驚險的景物更令人心胸開闊、境界高遠。可是,當蘇軾獨自一人臨絕頂時,那“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涌”的場景又不能不使他產生凄清之情、憂懼之心,不得不返回舟中。文章寫到這里,又突起神來之筆,寫了一只孤鶴的“橫江東來”、“戛然長鳴”后擦舟西去,于是,已經孤寂的作者更添悲憫,文章再起跌宕生姿的波瀾,還為下文寫夢埋下了伏筆。
最后,在結束全文的第三段,寫了游后入睡的蘇子在夢鄉(xiāng)中見到了曾經化作孤鶴的道士,在“揖予”、“不答”、“顧笑”的神秘幻覺中,表露了作者本人出世入世思想矛盾所帶來的內心苦悶。政治上屢屢失意的蘇軾很想從山水之樂中尋求超脫,結果非但無濟于事,反而給他心靈深處的創(chuàng)傷又添上新的哀痛。南柯一夢后又回到了令人壓抑的現實。蘇軾以“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耶”的覺悟,聯(lián)想前來入夢的道士,表明作者在這只孤鶴身上寄予了自己懷念故友之情。而道士的思想,原是蘇子思想中的一個側面,蘇子—孤鶴—道士的聯(lián)結,暗示著蘇軾在精神上已歸向高蹈于世外的隱逸者。結尾八個字“開戶視之,不見其處”相當迷茫,但還有雙關的含義,表面上像是夢中的道士倏然不見了,更深的內涵卻是“蘇子的前途、理想、追求、抱負又在哪里呢”。
《后赤壁賦》是《前赤壁賦》的續(xù)篇,也可以說是姐妹篇,珠聯(lián)璧合,渾然一體。前賦主要是談玄說理,后賦卻是以敘事寫景為主;前賦描寫的是初秋的江上夜景,后賦則主要寫江岸上的活動,時間也移至孟冬;兩篇文章均以“賦”這種文體寫記游散文,一樣的赤壁景色,境界卻不相同,然而又都具詩情畫意。前賦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后賦則是“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不同季節(jié)的山水特征,在蘇軾筆下都得到了生動、逼真的反映,呈現出壯闊而自然的美。兩賦字字如畫,句句似詩,詩畫合一,情景交融,同工異曲,各有千秋!逗蟪啾谫x》沿用了賦體主客問答、抑客伸主的傳統(tǒng)格局,抒發(fā)了自己的人生哲學,同時也描寫了長江月夜的優(yōu)美景色。
作者
蘇軾,(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漢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欒城,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畫家,歷史治水名人。蘇軾是北宋中期文壇領袖,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縱橫恣肆;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夸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稱“蘇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善書,“宋四家”之一;擅長文人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與韓愈、柳宗元和歐陽修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作品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瀟湘竹石圖卷》《古木怪石圖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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