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細(xì)讀《湖心亭看雪》
引導(dǎo)語:《湖心亭看雪》表達(dá)了作者遇到知己的喜悅與分別時的惋惜,體現(xiàn)出作者的故國之思,同時也反映了作者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不隨波逐流的品質(zhì)以及遠(yuǎn)離世俗,孤芳自賞的情懷,同時也寄托人生渺茫的慨嘆。
【文本細(xì)讀】
《湖心亭看雪》
崇禎五年十二月,(1632年,36歲。寫時1644年,已過12年。仍用明代紀(jì)年,心中明代始終未亡。凡紀(jì)昔游之作,大多如此,以示不忘故國。十二月,正當(dāng)隆冬多雪之時。)余住西湖。(時間地點(diǎn)兩個方面不著痕跡引逗出下文。)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大雪封湖,寒氣逼人。不寫視覺,聽覺來寫,封凍之狀,靜寂,連空氣也仿佛凍結(jié)了。一個絕字,冰天雪地,萬籟無聲,森然寒意,高度寫意。人鳥無聲。比較:“千山鳥飛絕”之意境,人鳥無蹤。靜觀萬物皆自得。寫景傳神。為下文看雪作映照。)是日更定矣,(更定,凌晨時分,寒氣倍增之時也。)余nú一小舟,擁毳(cuì)衣爐火,(以御寒之物反襯寒氣砭骨。夜深出門,何等迥絕流俗的孤懷雅興。)獨(dú)(不欲人見,也不欲見人,獨(dú)抱冰雪之操守,孤高自賞。清高脫俗,雅情雅致,避世幽憤,溢于言外?杀群酢蔼(dú)釣寒江雪”。另有周敦頤之“余獨(dú)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個性鮮明,文人風(fēng)骨俱在一個“獨(dú)”字。)往湖心亭看雪。(點(diǎn)題)霧淞沆碭(湖上雪光水氣,一片彌漫。),天與云與山與水(三個“與”字,白茫茫一片,渾然難遍。),上下一白(全景)。湖上影子,(特寫鏡頭)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diǎn)、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簡約的畫,夢幻般的詩,似有若無,依稀恍惚之感。錘煉數(shù)量詞,著“一”而境界全出。量詞“痕、點(diǎn)、芥、!保粋小似一個,寫出視線的移動,景物的變化,混沌一片冰雪世界,人生天地間茫茫,“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徹悟了。天人合一。寫意山水中國畫,長與短,點(diǎn)與線,方與園,多與少,大與小,動與靜。重點(diǎn)推敲,揣摩。標(biāo)點(diǎn)不一,視角獨(dú)特,人化景。水墨模糊的湖山夜雪圖!何等空靈之筆,其一種空靈晶映之氣,尋其筆墨,又一無所有。卞之琳的《斷章》)
(茫茫雪境中的亮點(diǎn),作者以他準(zhǔn)確的感受體會到簡單背后的震撼力,宇宙的空闊與人的渺小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此時此地此景,遇見游人,奇跡。純用白描,如臨其境,如見其人。意外,充滿驚喜。)見余,大喜(背面敷粉,反客為主,用筆善變。)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知音,互文。即亦寫自己大喜。作者不發(fā)一語,而“盡得風(fēng)流”。)拉余同飲。(鼎足而三,頗有幸逢知己之樂,增添一分暖色,而骨子里依然不改其凄清的基調(diào)。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酒逢知己千杯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余強(qiáng)(勉強(qiáng),還是痛飲?)飲三大白而別。(即寫兩人暢飲,互文。性情中人,注重情致心靈方面的溝通。)問其姓氏,是金陵人,(答非所問,舊朝故都也,隱情苦衷,用筆曲折,故國之思。)客此。(茫茫六合,知己難逢,人生如雪泥鴻爪,轉(zhuǎn)眼各復(fù)西東。言念及此,豈不愴神。)及下船,舟子喃喃(亦有癡狀)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喜耶!悲耶?一字點(diǎn)睛。點(diǎn),染。癡迷于天人合一的山水之樂,癡迷于世俗之外的雅情雅致。)
【知識拓展】
湖心亭看雪
朝代:明代
作者:張岱
原文: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dú)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diǎn)、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余挐 一作:余拏)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文言現(xiàn)象
詞類活用
1.大雪三日 大雪:名詞活用作動詞,下大雪。
2.是金陵人,客此。 客:名詞活用作動詞,客居。
3.擁毳衣爐火 爐火:名詞活用作動詞,帶著爐火。
4.與余舟一芥 芥:小草,這里名詞活用作狀語,像小草一樣的微小。
古今異義
1. 余住西湖 余:古義:我。(例:余住西湖)今義:剩下。
2. 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 白:古義:名詞,古代罰酒用的酒杯。(例如: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今義:白色。
3.是日更定矣。 是:古義:這。今義:判斷詞(與“非”相對)
一詞多義
是:1.是日更定:這
2.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判斷動詞,是
更:1.是日更定:古代夜間的計(jì)時單位,音gēng
2.湖中焉得更有此人:還,音gèng
白:1.上下一白:白色
2.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古時罰酒用的,泛指酒杯。
大:1.見余大喜:非常
2.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大
余:1.余住西湖:我,指作者
2.江干上下十余里間:多
通假字
挐:通“橈”,撐(船)、劃
主題
通過寫湖心亭賞雪遇到知己的事,表現(xiàn)了作者孤獨(dú)寂寞的心境和淡淡的愁緒。突出了作者遺世獨(dú)立、卓然不群的高雅情趣。表達(dá)了作者遇到知己的喜悅與分別時的惋惜,體現(xiàn)出作者的故國之思,同時也反映了作者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不隨波逐流的品質(zhì)以及遠(yuǎn)離世俗,孤芳自賞的情懷,同時也寄托人生渺茫的慨嘆。
主旨
文章是張岱(dài)小品的傳世之作。作者通過追憶在西湖乘舟看雪的一次經(jīng)歷,寫出了雪后西湖之景清新雅致的特點(diǎn),表現(xiàn)了深摯的隱逸之思,寄寓了幽深的眷戀和感傷的情懷。作者在大雪三日、夜深人靜之后,小舟獨(dú)往。不期亭中遇客,三人對酌,臨別才互道名姓。舟子喃喃,以三人為癡,殊不知這三人正是性情中人。本文最大的特點(diǎn)是文筆簡練,全文不足二百字,卻融敘事、寫景、抒情于一體,尤其令人驚嘆的是作者對數(shù)量詞的錘煉的功夫,“一痕”、“一點(diǎn)”、“一芥”、“兩三!币唤M合,竟將天長永遠(yuǎn)的闊大境界,甚至萬籟無聲的寂靜氣氛,全都傳達(dá)出來,令人拍案叫絕。作者善用對比手法,大與小、冷與熱、孤獨(dú)與知己,對比鮮明,有力地抒發(fā)了人生渺茫的深沉感慨和揮之不去的故國之思。還采用了白描的手法,表達(dá)了作者賞雪的驚喜,清高自賞的感情和淡淡的愁緒。全文情景交融,自然成章,毫無雕琢之感,給人以愉悅的感受!鞍V”字(以漁者的身份)表達(dá)出作者不隨流俗,遺世孤立的閑情雅致,也表現(xiàn)出作者對生活的熱愛,美好的情趣。更重要的是形神兼?zhèn)涞貙懗隽速p雪人的情態(tài),將賞雪人融入了這迷人的雪景之中的癡迷之狀描繪的生動逼真。描寫西湖雪景的文字簡練樸素,不加渲染,更是用了白描手法。
本文用清新淡雅的筆墨,描繪了雪后西湖寧靜清絕的景象,表現(xiàn)了游湖人的雅趣和作者的志趣,同時含蓄地表達(dá)了作者對故國(明朝)的懷念之情。讀來覺得這簡直不是文章,而純粹是孤獨(dú)者與孤獨(dú)者的感通,孤獨(dú)者與天地的感通,因?yàn)樽髡甙押芏鄷谛牡臇|西流于言外,用曠達(dá)和幽靜共同釀制了一種近乎純美的意境。
賞析
晚明小品在中國散文史上雖然不如先秦諸子或唐宋八大家那樣引人注目,卻也占有一席之地。它如開放在深山石隙間的一叢幽蘭,疏花續(xù)蕊,迎風(fēng)吐馨,雖無灼灼之艷,卻自有一段清高拔俗的風(fēng)韻。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開頭兩句點(diǎn)明時間、地點(diǎn)。集子中凡紀(jì)昔游之作,大多標(biāo)明朝紀(jì)年,以示不忘故國。這里標(biāo)“崇禎五年”,也是如此!笆隆,正當(dāng)隆冬多雪之時,“余住西湖”,則點(diǎn)明所居鄰西湖。這開頭的閑閑兩句,卻從時、地兩個方面不著痕跡地引出下文的大雪和湖上看雪。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緊承開頭,只此兩句,大雪封湖之狀就令人可想,讀來如覺寒氣逼人。作者妙在不從視覺寫大雪,而通過聽覺來寫,“湖中人鳥聲俱絕”,寫出大雪后一片靜寂,湖山封凍,人、鳥都瑟縮著不敢外出,寒噤得不敢作聲,連空氣也仿佛凍結(jié)了。一個“絕”字,傳出冰天雪地、萬籟無聲的森然寒意。這是高度的寫意手法,巧妙地從人的聽覺和心理感受上畫出了大雪的威嚴(yán)。它使我們聯(lián)想起唐人柳宗元那首有名的《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dú)釣寒江雪!绷谠@幅江天大雪圖是從視覺著眼的`,江天茫茫,“人鳥無蹤”,獨(dú)有一個“釣雪”的漁翁。張岱筆下則是“人鳥無聲”,但這無聲卻正是人的聽覺感受,因而無聲中仍有人在。柳詩僅二十字,最后才點(diǎn)出一個“雪”字,可謂即果溯因。張岱則寫“大雪三日”而致“湖中人鳥聲俱絕”,可謂由因見果。兩者機(jī)杼不同,而同樣達(dá)到寫景傳神的藝術(shù)效果。如果說,《江雪》中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是為了渲染和襯托寒江獨(dú)釣的漁翁;那么張岱則為下文有人冒寒看雪作映照。
是日更定,余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dú)往湖心亭看雪。
“是日”者,“大雪三日”后,祁寒之日也;“更定”者,初更時分,晚上八點(diǎn)左右,寒氣倍增之時也!皳黼ヒ聽t火”一句,則以御寒之物反襯寒氣砭骨。試想,在“人鳥聲俱絕”的冰天雪地里,竟有人夜深出門,“獨(dú)往湖心亭看雪”,這是一種何等迥絕流俗的孤懷雅興啊!“獨(dú)往湖心亭看雪”的“獨(dú)”字,正不妨與“獨(dú)釣寒江雪”的“獨(dú)”字互參。在這里,作者那種獨(dú)抱冰雪之操守和孤高自賞的情調(diào),不是溢于言外了嗎?其所以要夜深獨(dú)往,大約是既不欲人見,也不欲見人;那么,這種孤寂的情懷中,不也蘊(yùn)含著避世的幽憤嗎?
請看作者以何等空靈之筆來寫湖中雪景: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 痕,湖心亭一點(diǎn),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這真是一幅水墨模糊的湖山夜雪圖!“霧凇沆碭”是形容湖上雪光水氣,一片彌漫!疤炫c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迭用三個“與”字,生動地寫出天空、云層、湖水之間白茫茫渾然難辨的景象。作者先總寫一句,猶如攝取了一個“上下皆白”的全景,從看雪來說,很符合第一眼的總感覺、總印象。接著變換視角,化為一個個詩意盎然的特寫鏡頭:“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diǎn)”“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等等。這是簡約的畫,夢幻般的詩,給人一種似有若無、依稀恍惚之感。作者對數(shù)量詞的錘煉的功夫,不得不使我們驚嘆。你看,“上下一白”之“一”字,是狀其混茫難辨,使人惟覺其大;而“一痕”“一點(diǎn)”“一芥”之“一”字,則是狀其依稀可辨,使人惟覺其小。此真可謂著“一”字而境界出矣。同時由“長堤一痕”到“湖心亭一點(diǎn)”,到“余舟一芥”,到“舟中人兩三粒”,其鏡頭則是從小而更小,直至微乎其微。這“痕”“點(diǎn)”“芥”“粒”等量詞,一個小似一個,寫出視線的移動,景物的變化,使人覺得天造地設(shè),生定在那兒,絲毫也撼動它不得。這一段是寫景,卻又不止于寫景;我們從這個混沌一片的冰雪世界中,不難感受到作者那種人生天地間茫茫如“太倉米”的深沉感慨。
下面移步換形,又開出一個境界: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qiáng)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獨(dú)往湖心亭看雪”,卻不意亭上已有人先我而至;這意外之筆,寫出了作者意外的驚喜,也引起讀者意外的驚異。但作者并不說自己驚喜,反寫二客“見余大喜”;背面敷粉,反客為主,足見其用筆之夭矯善變!昂醒傻酶写巳!”這一驚嘆雖發(fā)之于二客,實(shí)為作者的心聲。作者妙在不發(fā)一語,而“盡得風(fēng)流”。二客“拉余同飲”,鼎足而三,頗有幸逢知己之樂,似乎給冷寂的湖山增添了一分暖色,然而骨子里依然不改其凄清的基調(diào)。這有如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不過是一種虛幻的慰藉罷了!把傻酶小闭撸云淙酥豢啥嗟!皬(qiáng)飲三大白”,是為了酬謝知己。“強(qiáng)飲”者,本不能飲,但對此景,當(dāng)此時,逢此人,卻不可不飲。飲罷相別,始“問其姓氏”,卻又妙在語焉不詳,只說:“是金陵人,客此!笨梢娺@二位湖上知己,原是他鄉(xiāng)游子,言外有后約難期之慨。這一補(bǔ)敘之筆,透露出作者的無限悵惘:茫茫六合,知己難逢,人生如雪泥鴻爪,轉(zhuǎn)眼各復(fù)西東。言念及此,豈不愴神!文章做到這里,在我們看來,也算得神完意足、毫發(fā)無憾了。但作者意猶未盡,復(fù)筆寫了這樣幾句: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讀至此,真使人拍案叫絕!前人論詞,有點(diǎn)、染之說,這個尾聲,可謂融點(diǎn)、染于一體。借舟子之口,點(diǎn)出一個“癡”字;又以相公之“癡”與“癡似相公者”相比較、相浸染,把一個“癡”字寫透。所謂“癡似相公”,并非減損相公之“癡”,而是以同調(diào)來映襯相公之“癡”!班倍,形容舟子自言自語、大惑不解之狀,如聞其聲,如見其人。這種地方,也正是作者的得意處和感慨處。文情蕩漾,余味無窮。癡字表明特有的感受,來展示他鐘情山水,淡泊孤寂的獨(dú)特個性。
這一篇小品,融敘事、寫景、抒情于一爐,偶寫人物,亦口吻如生。淡淡寫來,情致深長,而全文連標(biāo)點(diǎn)在內(nèi)還不到二百字。光是這一點(diǎn),就很值得我們借鑒和學(xué)習(xí)!當(dāng)然,它所流露的孤高自賞和消極避世的情調(diào),我們不應(yīng)盲目欣賞,而必須批判地對待和歷史地分析。
創(chuàng)作背景
《湖心亭看雪》是張岱《陶庵夢憶》中的一篇敘事小品,明王朝滅亡后所寫,是作者把自己對故國往事的懷念都以淺淡的筆觸融入山水之中而創(chuàng)作的小品文。
寫作特色
《湖心亭看雪》是張岱的代表作,出自回憶錄《陶庵夢憶》,寫于明王朝滅亡以后。對故國往事的懷戀都以淺淡的筆觸融入了山水小品,看似不著痕跡,但作者的心態(tài)可從中窺知一二,表現(xiàn)作者癡迷山水以及淡淡的憂國愁緒。
文章首先交代看雪的時間、目的地、天氣狀況。時間是“崇禎五年十二月”。西湖經(jīng)歷三天大雪后,人聲鳥聲俱絕,空闊的雪景使天地間呈現(xiàn)出一股肅殺的冷寂來。而作者偏偏選擇此時去賞雪,可見他此時的心態(tài)及與眾不同的情趣。
接著就記述了這次賞雪的具體經(jīng)過。這天凌晨,作者劃一葉小舟,獨(dú)自前往湖心亭。一個“獨(dú)”字,充分展示了作者遺世獨(dú)立的高潔情懷和不隨流俗的生活方式,而一人獨(dú)行于茫茫的雪夜,頓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蘇軾《赤壁賦》)的人生徹悟之感。此時湖上冰花彌漫,天與云與山與水,一片混沌。惟有雪光能帶來亮色,映入作者眼簾的“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diǎn),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币缓、一點(diǎn)、一芥、兩三粒,使用白描手法,宛如中國畫中的寫意山水,寥寥幾筆,就包含了諸多變化,長與短,點(diǎn)與線,方與圓,多與少,大與小,動與靜,簡潔概括,人與自然共同構(gòu)成富有意境的藝術(shù)畫面,悠遠(yuǎn)脫俗是這幅畫的精神,也是作者所推崇的人格品質(zhì),這就是人與自然在精神上的統(tǒng)一與和諧!∪缓,作者筆鋒一轉(zhuǎn),敘及在湖心亭的奇遇。此時此地此景,能夠遇見游人,不能不說是奇跡,那兩人也都“大喜”,感嘆“湖中焉得更有此人”!酒逢知己千杯少,幾人痛飲而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白居易《琵琶行》)!作者寫“兩人”“大喜”,即寫自己大喜,寫“余強(qiáng)飲三大白”,即寫兩人暢飲,此處使用互文手法,使行文有變化。及寫到“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才匆匆交代了友人的情況,這樣寫一方面是由于張岱是性情中人,最關(guān)注的是朋友之間在情致心靈方面的溝通,至于朋友的身份地位、官職爵里等世俗的問題并不在意;另一方面能夠真實(shí)地體現(xiàn)作者喜極而悲的情緒變化,詢問對方身份之時,也是彼此分別之時,有緣相聚實(shí)非易事,此刻一別也許就難以再見,這怎么能不叫人遺憾!最后,作者以舟子的話收束全文:“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舟子說作者“癡”,體現(xiàn)了俗人之見,但“癡”字又何嘗不是對張岱最確切的評價呢?他癡迷于天人合一的山水之樂,癡迷于世俗之外的雅情雅致,而金陵人正是那"癡似相公者",“湖中人鳥聲俱絕”仍出來賞雪!颁仛謱ψ,一童子燒酒說明是早有準(zhǔn)備,更體現(xiàn)了他們共同的“癡”。
全文筆調(diào)淡雅流暢,看似自然無奇,而又耐人尋味,西湖的奇景是因了游湖人的存在而彰顯了它的魅力,寫景與寫人相映成趣。
作者簡介
張岱(1597年10月5日-1689年?)一名維城,字宗子,又字石公,號陶庵、陶庵老人、蝶庵、古劍老人、古劍陶庵、古劍陶庵老人、古劍蝶庵老人,晚年號六休居士,浙江山陰(今浙江紹興)人,祖籍四川綿竹(故自稱“蜀人”) ,明清之際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其最擅長散文,著有《瑯?gòu)治募贰短这謮魬洝贰段骱䦃魧ぁ贰度恍鄨D贊》《夜航船》等絕代文學(xué)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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