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菩薩蠻·歸鴻聲斷殘云碧》賞析
菩薩蠻·歸鴻聲斷殘云碧
李清照
歸鴻聲斷殘云碧，背窗雪落爐煙直。燭底鳳釵明，釵頭人勝輕。
角聲催曉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難，西鳳留舊寒。
【賞析一】
這首詞作于作者南渡以后的最初幾年，以尋常詞語抒發(fā)作者曲折多致的心緒變換，是一首寫鄉(xiāng)愁的作品。
“歸鴻聲斷殘云碧，背窗雪落爐煙直”，一寫外景，一寫內(nèi)景，外景遼闊高遠(yuǎn)，在我們面前展示了廣袤無垠的空間;內(nèi)景狹小偪窄，在我們面前呈現(xiàn)了靜謐岑寂的境界。“歸鴻聲斷”，是寫聽覺;“殘云碧”是寫視覺，短短一句以聲音與顏色渲染了一個凄清冷落的環(huán)境氣氛。那嘹嘹亮亮的雁聲漸漸消失了，詞人想尋覓它的蹤影，可是天空中只有幾朵碧云。聽歸鴻，望碧云，在古詩詞中往往寄托著旅愁;望歸鴻而思故里，見碧云而起鄉(xiāng)愁，似乎已成定規(guī)。詞人在這里借歸鴻碧云抒發(fā)的`就是自己悵然若失的情緒。稍頃，窗外飄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室內(nèi)升起了一縷爐煙。雪花與香煙內(nèi)外映襯，給人以靜而美的印象。“爐煙”下著一“直”字，形象更為鮮明，似乎室內(nèi)空氣完全靜止了，香煙垂直上升，紋絲不動。此處以窗外的雪花作室內(nèi)香煙的背景，匠心獨運，活寫氣氛之靜與王維名句“大漠孤煙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燭底鳳釵明，釵頭人勝輕”，描寫作者形容服飾，只見在燭光的映照下她頭上插戴著鳳釵，以及鳳釵上所裝飾的用彩綢或金箔剪成的人勝或花勝。“人勝”、 “花勝”都是古代婦女于人日(正月初七)所戴飾物。而詞人的一腔哀怨，卻通過它們傳遞給讀者。一個“明”字和一個“輕”字，看似愉快，卻給人以哀愁的感覺。在雁斷云殘、雪落煙升的凄清氣氛中，人物的情緒自然不會歡暢;而燭底的鳳釵即使明，也只能是閃爍著微光;鳳釵上的人勝即使輕，也只能是顫巍巍的晃動。
從“殘云碧”到“鳳釵明”再到“曙色回牛斗”，既表明空間從寥廓的天宇到狹小的居室以至枕邊，也說明時間從薄暮到深夜，以至天明。角聲是指軍中的號角，漏是指古代的計時器銅壺滴漏，引申為時刻、時間;著一“催”字，似乎是一夜角聲把曉色催來，反映了詞人徹夜不眠的苦況。這里詞人通過客觀景物的色彩、聲響和動態(tài)，表現(xiàn)主人公通宵不寐的神態(tài)。轉(zhuǎn)眼已到了白天，陽光明媚春意盎然，報春的梅花想是開放了。詞人不禁產(chǎn)生一股游興。然而此念方生，即已縮回。“春意看花難”，何以難呢?因為時在早春，西風(fēng)還留有余威，外出看花，仍然受到料峭春寒的威脅，所以詞人說“西風(fēng)留舊寒”詞人如今人既憔悴，心亦凄涼，不欲看花，其原因何止畏寒一端這“舊寒”不只是天寒，而且是心寒。既想賞花，又怕春寒這是曲筆，表現(xiàn)了婉約詞特有的情致，增強(qiáng)了抒情力度。
這首詞運用曲筆，以淺淡之語寫深摯之情，意味雋永，值得用心玩賞。
【賞析二】
此詞也寫早春思鄉(xiāng)之情。聲斷，聲盡的意思。鴻雁北歸，已不聞聲，極目天穹，唯有殘云如碧。詞人之心亦已隨鴻雁歸飛矣!
所思如此，詞人并未明言，只寫夜來窗外春雪迷濛，爐煙靜炷。爐煙直，極言靜境。燭光下，鳳釵溢彩，釵頭人勝輕盈�！肚G楚歲時記》載：“人日(舊歷正月初七)剪采為人……又造花勝以相遺。”宋時風(fēng)俗，于立春日戴人勝。隋薛道衡《人日思?xì)w》：“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可見人日戴人勝亦是表達(dá)鄉(xiāng)思的傳統(tǒng)意象。
下片也不直寫鄉(xiāng)思。只寫角聲中，天色漸明。漏，古代計時的器物。曉漏殘，曙色開。牛、斗，星宿名，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斗轉(zhuǎn)星橫，意味著天將破曉，詞人一夜不寐可知。
最后兩句語淡情濃。因為春寒料峭，恐怕去賞花的心情也沒有了!這正是詞人在《清平樂(年年雪里)》描寫的“看取晚來風(fēng)勢，故應(yīng)難看梅花”的對生活幾乎徹底失望的心情的顯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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