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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寫老師的散文
老師,您是美的耕耘者,美的播種者。是您用美的陽光普照,用美的雨露滋潤,我們的心田才綠草如茵,繁花似錦!
我的老師
魏 巍
最使我難忘的,是我小學(xué)時候的女教師蔡蕓芝先生。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那時有十八九歲。右嘴角邊有榆錢大小一塊黑痣。在我的記憶里,她是一個溫柔和美麗的人。 她從來不打罵我們。僅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來,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輕輕地敲在石板邊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兒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覺,她愛我們,并沒有存心要打的意思。孩子們是多么善于觀察這一點啊。 在課外的時候,她教我們跳舞,我現(xiàn)在還記得她把我扮成女孩子表演跳舞的情景。 在假日里,她把我們帶到她的家里和女朋友的家里,在她的女朋友的園子里,她還讓我們觀察蜜蜂;也是在那時候,我認識了蜂王,并且平生第一次吃了蜂蜜。
她愛詩,并且愛用歌唱的音調(diào)教我們讀詩。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她讀詩的音調(diào),還能背誦她教我們的'詩:
圓天蓋著大海,
黑水托著孤舟,
遠看不見山,
那天邊只有云頭,
也看不見樹,
那水上只有海鷗。
今天想來,她對我的接近文學(xué)和愛好文學(xué),是有多么有益的影響! 像這樣的教師,我們怎么會不喜歡她,怎么會不愿意和她親近呢?我們見了她不由得就圍上去。即使她寫字的時候,我們也默默地看她,連她握鉛筆的姿勢都急于模仿。 有一件小事,我不知道還值不值得提它,但回想起來,在那時卻占據(jù)過我的心靈。我父親那時候在軍閥部隊里。好幾年沒有回來,我跟母親非常牽掛他,不知道他的死活。我的母親常常站在一張褪了色的神像面前焚起香來,把兩個有象征記號的字條卷埋在香爐里,然后磕了頭,抽出一個來卜問吉兇。我雖不像母親那樣,也略略懂了些事。可是在孩子中,我的那些小“反對派”們,常常在我的耳邊猛喊:“哎喲喲,你爹回不來了喲,他吃了炮子兒羅!”那時的我,真好像死了父親似的那么悲傷。這時候蔡老師援助了我,批評了我的“反對派”們,還寫了一封信勸慰我,說我是“心清如水的學(xué)生”。
一個老師排除孩子世界里的一件小小的糾紛,是多么平常;可是回想起來,那時候我卻覺得是給了我莫大的支持!在一個孩子的眼睛里,他的老師是多么慈愛,多么公平,多么偉大的人啊。 每逢放假的時候,我們就更不愿離開她。我還記得,放假前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邊,看她收拾這樣那樣?xùn)|西的情景。蔡老師!我不知道你當時是不是察覺,一個孩子站在那里,對你是多么的依戀!至于暑假,對于一個喜歡他的老師的孩子來說,又是多么漫長!記得在一個夏季的夜里,席子鋪在當屋,旁邊燃著蚊香,我睡熟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時辰,我忽然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母親喊住我:
“你要去干什么?”
“找蔡老師„„”我模模糊糊地回答。
“不是放暑假了么?”
哦,我才醒了?纯茨菈K席子,我已經(jīng)走出六七尺遠。母親把我拉回來,勸說了一回,我才睡熟了。我是多么想念我的蔡老師啊!至今回想起來,我還覺得這是我記憶中的珍寶之一。一個孩子的純真的心,就是那些在熱戀中的人們也難比啊!什么時候,我能再見一見我的蔡老師呢?
可惜我沒上初小,轉(zhuǎn)到縣立五小上學(xué)去了,從此,我就和蔡老師分別了。
寫作此文時,魏巍已經(jīng)和蔡老師分別20多年了,但是,蔡老師溫柔美麗的形象、崇高的師德、淵博的知識、高超的教學(xué)藝術(shù)和那顆慈母般的心靈,無時無刻不在撞擊著作者的心靈,作者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自己的老師作者說他在動筆之前,確實又回到了他的童年,或者說沉入到他的童年,對那時的兒童世界作了一番遨游。那段生活已游成為他“永遠珍藏在記憶中”的“珍寶”。尤其是寫蔡老師,又重新激動著他的感情?梢哉f那篇文章寫的是真情實感,作者要寫出他對教師職業(yè)的理解。
我的一位國文老師
梁實秋
我在十歲的時候,遇見一位國文先生,他給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記他。 先生姓徐,名錦澄,我們給他上的綽號是“徐老虎”,因為他兇。他的相貌很古怪,他的腦袋的輪廓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成為漫畫的對象。頭很尖,禿禿的,亮亮的,臉形卻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齋志異》繪圖中的夜叉的模樣。他的鼻子眼睛嘴好像是過分地集中在臉上很小的一塊區(qū)域里。他戴一副墨晶眼鏡,銀絲小鏡框,這兩塊黑色便成了他臉上最顯著的特征。我常給他畫漫畫,勾一個輪廓,中間點上兩塊橢圓形的黑塊,便惟妙惟肖。他的身材高大,但是兩肩總是聳得高高,鼻尖有一些紅,像酒糟的,鼻孔里常藏著兩桶清水鼻涕,不時地吸溜著,說一兩句話就要用力地吸溜一聲,有板有眼有節(jié)奏,也有時忘了吸溜,走了板眼,上唇上便亮晶晶地吊出兩根玉箸。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長袍,好像是在給誰穿孝。袍子在整潔的階段時我沒有趕得上看見,余生也晚,我看見那袍子的時候即已油漬斑斑。他經(jīng)常是仰著頭,邁著八字步,兩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兒似的。我很難得看見他笑,如果笑起來,是獰笑,樣子更兇。
我的學(xué)校是很特殊的。上午的課全是用英語講授,下午的課全是國語講授。上午的`課很嚴,三日一問,五日一考,不用功便被淘汰,下午的課稀松,成績與畢業(yè)無關(guān)。所以每
天下午上國文之類的課程,學(xué)生們便不踴躍,課堂上常是稀稀拉拉的不大上座,但教員用拿毛筆的姿勢舉著鉛筆點名的時候,學(xué)生卻個個都到了,因為一個學(xué)生不只答一聲到。真到了的學(xué)生,一部分是從事午睡,微發(fā)鼾聲,一部分看小說如《官場現(xiàn)形記》、《玉梨魂》之類,一部分寫“父母親大人膝下”式的家書,一部分干脆瞪著大眼發(fā)呆,神游八表。有時候逗先生開玩笑。國文先生呢,大部分都是年高有德的,不是榜眼,就是探花,再不就是舉人。他們授課不過是奉行公事,樂得敷敷衍衍。在這種糟糕的情形之下,徐老先生之所以兇,老是繃著臉,老是開口就罵人,我想大概是由于正當防衛(wèi)吧。
有一天,先生大概是多喝了兩盅,搖搖擺擺地進了課堂。這一堂是作文,他老先生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字,題目尚未寫完,當然照例要吸溜一下鼻涕,就在這吸溜之際,一位性急的同學(xué)發(fā)問了:“這題目怎樣講呀?”老先生轉(zhuǎn)過身來,冷笑兩聲,勃然大怒:“題目還沒有寫完,寫完了當然還要講,沒寫完你為什么就要問?„„”滔滔不絕地吼叫起來,大家都為之愕然。這時候我可按捺不住了。我一向是個上午搗亂下午安分的學(xué)生,我覺得現(xiàn)在受了無理的侮辱,我便挺身分辯了幾句。這一下我可惹了禍,老先生把他的怒火都潑在我的頭上了。他在講臺上來回地踱著,吸溜一下鼻涕,罵我一句,足足罵了我一個鐘頭,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還記得這樣的一句:
×××?你是什么東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 這一句頗為同學(xué)們所傳誦。誰和我有點爭論遇到糾纏不清的時候,都會引用這一句“你是什么東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當時我看形勢不妙,也就沒有再多說,讓下課鈴結(jié)束了先生的怒罵。
但是從這一次起,徐先生算是認識我了。酒醒之后,他給我批改作文特別詳盡。批改之不足,還特別地當面加以解釋,我這一個“一眼望到底”的學(xué)生,居然成了一個受益最多的學(xué)生了。 徐先生自己選輯教材,有古文,有白話,油印分發(fā)給大家。《林琴南致蔡了民書》是他講得最為眉飛色舞的一篇。此外如吳敬恒的《上下古今談》,梁啟超的《歐游心影錄》,以及張東蓀的時事新報社論,他也選了不少。這樣新舊兼收的教材,在當時還是很難得的開通的榜樣。我對于國文的興趣因此而提高了不少。徐先生講國文之前,先要介紹作者,而且介紹得很親切,例如他講張東蓀的文字時,便說:“張東蓀這個人,我倒和他一桌上吃過飯„„”這樣的話是相當?shù)乜梢允箤W(xué)生們吃驚的,吃驚的是,我們的國文先生也許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吧,否則怎能和張東蓀一桌上吃過飯?
徐先生介紹完作者之后,朗誦全文一遍。這一遍朗誦很有意思。他打著江北的官腔,咬牙切齒地大聲讀一遍,不論是古文或白話,一字不茍地吟詠一番,好像是演員在背臺詞,他把文字里蘊藏著的意義好像都宣泄出來了。他念得有腔有調(diào),有板有眼,有情感,有氣勢,有抑揚頓挫,我們聽了之后,好像已經(jīng)理會到原文意義的一半了。好文章擲地作金石聲,那也許是過分夸張,但必須可以瑯瑯上口,那卻是真的。
徐先生最獨到的地方是改作文。普通的批語“清通”、“尚可”、“氣盛言宜”,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長的是用大墨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地抹,整頁整頁地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經(jīng)他勾抹之后,所余無幾了。我初次經(jīng)此打擊,很灰心,很覺得氣短,我掏心挖肝地好容易謅出來的句子,輕輕地被他幾杠子就給抹了。但是他鄭重地給我解釋,他說:“你拿了去細細地體味,你的原文是軟巴巴的,冗長,懈啦光唧的,我給你勾掉了一大半,
你再讀讀看,原來的意思并沒有失,但是筆筆都立起來了,虎虎有生氣了。”我仔細一揣摩,果然。他的大墨杠子打得是地方,把虛泡囊腫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
我離開先生已將近50年了,未曾與先生一通音訊,不知他云游何處,聽說他已早歸道山了。同學(xué)們偶爾還談起“徐老虎”,我于回憶他的音容之余,不禁地還懷著悵惘敬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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