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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臼與水井散文
在故鄉(xiāng)的語境里,石臼與水井可以說是患難與共的夫妻。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其實石臼與水井是人類定居的標志。不難理解,水井為人類居住和灌溉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而石臼是人類加工食物的原始工具,要生存兩樣缺一不可。
在我居住的村口,有一口老井,老井邊上有一塊大石臼。井都還認得,而能叫出石臼(我們這地方土語叫“ 地宕窩子”)名子的年輕人幾乎沒有了。那口井很深,上面布滿苔衣,內(nèi)壁鵝卵石附有不知從何處求索而延伸過來的樹根,似潛龍入海狀。水深邃、沉穩(wěn)、墨綠。石臼是一塊不是十分規(guī)格的正方體,厚重,大約要五六個勞動力才能抬起。它們都被現(xiàn)代文明遠遠地棄在塵封的歲月里,掩沒在衰草中,無人問津。無從考證它們的歷史,但可以說它們是村莊資格最老閱歷最豐富的長者:春去秋來花開花落物是人非斗轉星移。人走了一撥又一撥;樹木已枯又榮;在村莊層層疊疊的變遷里,你把痛苦和歡樂,喜悅和悲傷,眼淚和笑容,豐收和災荒都深藏在幽深的井里和厚重的石紋中。曾經(jīng)這里熱鬧非凡,因為石臼和水井是祖輩們不可或缺的物件,這里更是祖輩們活動場所:女人在井臺上汲水洗衣漿紗,男人在臼屋里打谷舂米。女人柔情似水,男人憨厚如石。無論是朝霞滿天還是夕陽鋪地,在裊裊飲煙里,男人和女人相視抿笑,把平淡的艱苦的歲月打發(fā)得如此詩情畫意。在古老的村口把刀耕火種的農(nóng)耕文明演繹成農(nóng)村版的《清明上河圖》。
如今石臼和水井象從歷史深處攜手走來的一對白發(fā)蒼蒼的老夫妻,也象一對空巢老人,不辭嬴病臥殘陽,守望在村口:牽掛故鄉(xiāng)的每一位游子和歸人;眺望雁陣南飛;聆聽布谷催春;扳著指頭算著,應是紅肥綠瘦還是李白桃紅?把一個小小的村落都裝進自已縝密的心思。渴望有一位路客或是歸人能再次飲一把井中甘美的泉水;渴望有位后生能再次在石臼中舂一把香噴噴的生活!可惜無人關顧,甚至看你都是不肖的眼神。在浮躁而功利的時代里,沒有誰會記起你,你和人類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沒有誰會認同你養(yǎng)育了他們的祖先。現(xiàn)在的人都在喝純凈水。礦泉水,就連自來水也是加了過濾器層層過濾后方才飲用。其實,只有井水才清澈、單純、寧靜毫無雜質(zhì),因為那是大地母親的乳汁呀!是的,就象現(xiàn)在多少嬰兒寧可喝含有三聚親氰胺的奶粉,也不喝母乳一樣。更別說吃石臼舂出的米了,現(xiàn)在的大米多是包裝鮮亮華貴而又重金屬超標,已經(jīng)游離大米的本身的含意。其實石臼舂出的米,雖然粗糙,但恰恰保留了大米最有營養(yǎng)的那一部份,而且鈣質(zhì)高。正如當下的人衣著華麗而“營養(yǎng)和鈣”缺失!
清風明月。我久久在坐在老井邊,撫摸皺紋滿身的石臼。穿過曠野的風穿過我的頭發(fā)繼而穿過我的身體仿佛更要穿過我的靈魂。風如此地徐徐又是如此地疾疾,是在追尋失落的往昔還是在思考迷茫的未來?
是啊,就連詩人也是在井臺上發(fā)出穿越千年的思鄉(xiāng)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首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晌掖丝叹驮诠枢l(xiāng)的懷里,那我又在思念什么呢?無疑水井和石臼是載不動的鄉(xiāng)愁啊,一個根植得太深一個厚載得太重。一個戳痛你的心房一個壓痛你的心扉!我忽然想為它們做點什么?否則我的靈魂將寢食不安,就象面對多災多難含辛茹苦把我們拉扯大的父母,我們必須為他們做些什么,方能報答養(yǎng)育之恩?墒俏业降啄茏鍪裁茨?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擺平了石臼,在井里扯上一桶清泉,緩慢在注入石臼的心窩,然后種上了一棵蓮花。這是我的突發(fā)奇想:夢想石頭都開花!也算是無用之人做的無用之事吧。
故鄉(xiāng)的游子,有一天你老了或者傷痕累累,你回到了故鄉(xiāng),水井邊上石臼中的那朵蓮一定會為你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