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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自行車散文
爸爸買了一輛大金鹿牌自行車。車體墨黑閃亮,鍍鎳的車把、鋁合金的輻條、大而閃亮的車鈴,像劃破沉沉夜幕的點點星光。斜梁和車尾瓦蓋上是同樣的金色的字“大金鹿”,不同的是,斜梁上字的旁邊畫了一只飛奔的金鹿,車尾瓦蓋上是一幅自行車的簡筆畫。
在我的眼中,28自行車就像一匹黑色的駿馬,爸爸就像馳騁千里的將軍!皩④姷呐畠骸笔且欢ㄒ窒眈Y騁的快樂與榮耀的!
爸爸在業(yè)余時間做了一個木頭小車座,并把它固定在自行車的橫梁上。我第一次坐自行車去幼兒園,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戴了一頂粉紅色的涼帽。兩根細細的小辮子上扎著紅綢子。自行車穿過居宅窄窄的小路,無論行人是否擋道,我都會讓車鈴叮叮咚咚地唱歌。然后接受鄰居們艷羨的目光與嘖嘖“瞧這爺倆,真神氣!”“咱這兒第一輛!”“大金鹿!”聽著這些話,我美得笑出了聲,我的心就像充滿空氣的五色氣球,在天上飄啊飄……
每天吃過晚飯,我都會搬出小板凳,坐在沙果樹下,看爸爸擦自行車。锃亮的車鈴能照出我變形的臉,車輪轉(zhuǎn)動的沙沙聲切割著彩霞的紅暈。爸爸擦車很仔細,瓦蓋軸承齒輪,每處必到。擦完的自行車,神氣地佇立在小院墻根,光亮如新!
三個月后,奶奶從山東來了。剛來的時候,奶奶的身體很硬朗,氣色很好,雖是小腳,走起路來卻能帶起一陣風(fēng)。奶奶說話時底氣足,膛音亮,很像能指揮千軍萬馬的女英雄。不知從何時開始,奶奶愁眉不展了,本來亮亮的眼光也無精打采了。爸爸媽媽神色緊張,說話做事小心翼翼,每頓飯都要問問奶奶愛吃什么?墒牵棠叹褪菦]有胃口了,連平時愛吃的豬肉餡餃子都難以下咽了。
一個陽光不是很亮的清晨,我還賴在床上,就聽見爸爸媽媽在小聲嘀咕。爸爸聲音很低:“咱媽有病了,家里又沒錢!眿寢層行┎黄剑骸盀榱私o她看病,我到處借錢。舊賬沒還上,新帳又來了!再借錢,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鄰居張口!”爸爸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聲音高了一點兒:“你別管了,我張羅!
吃完早飯,爸爸對我說:“霞,爸爸今天帶你去縣里吃圓籠包子!蔽腋吲d極了,連蹦帶跳地跟著媽媽去梳頭,穿上一件淺粉色胸前繡了一只小鴨子的上衣,下身一條天藍色鑲粉邊的褲子。坐在自行車上,一路迎風(fēng)馳騁,一路鳥語花香!
爸爸把我和一盤圓籠包子都放在包子鋪,出去辦事了。當(dāng)一盤包子被我消滅了一小半的時候,爸爸回來了。爸爸要了二兩酒,一碟花生米,悶頭喝著吃著,不看我也不說話。
出了飯店門,爸爸蹲在地上:“霞,上來,爸爸背著你回家!”
“爸爸,你的'自行車呢?”
“賣了。”
“那我上幼兒園怎么辦?”
“爸爸背著你去!
“我不要。我就要自行車!”
我站在飯店門口耍賴,招來一群看熱鬧的人。爸爸真生氣了:“你不走是吧?那你自己呆在這里吧。我回家了。”
爸爸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我害怕了:“爸爸,等我!”
我趴在爸爸的背上一個勁兒嘆氣:“你就是不喜歡我。你喜歡男孩兒是吧?我如果是個男孩,你就不會賣自行車了!
爸爸不說話,腳下生風(fēng)一樣往前走。我不依不饒:“哎,大金鹿沒了。讓哪個爸爸買走了,他一定是帶著兒子顯擺去了!”
突然,我感到抱著爸爸脖子的手臂濕了,用手摸摸爸爸的臉,爸爸的臉也濕了。爸爸哭了!我后悔了:“爸爸,我不說了。我知道你喜歡我!”爸爸用手抹了一把臉:“霞,總有一天,爸爸會有一輛新自行車!”我把臉貼在爸爸的背上,感到爸爸的肩膀很溫暖很堅實。爸爸說過的話一定會實現(xiàn),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太陽升得很高了,陽光照在樹葉上,金光燦燦,爸爸的頭發(fā)也閃著亮光。我的大金鹿總有一天會披著一身霞光飛奔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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