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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還比你快散文

時間:2024-08-17 04:05:56 散文 我要投稿

來生,還比你快散文

  和千百個老套的愛情故事一樣,這故事里也有灰姑娘,也有白馬王子,也有試圖將他們拆散的力量,當然也有堅守和溫暖。故事發(fā)生在上個世紀的中國,那時候,他和她,年輕得就像樹上剛剛結(jié)出的兩粒果實。青澀,飽滿,生機勃勃。

來生,還比你快散文

  不過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粒果實:他有國家干部身分的父母,有令人羨慕的城市戶口,有高貴儒雅的風度,有魁梧的身材和俊朗的面孔;她呢?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父母親幾乎從沒有走出過住了一輩子的山村。她不漂亮,不苗條,說生澀的普通話,臉上堆滿雀斑。他和她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極不協(xié)調(diào)。然而他們卻相愛了。白馬王子總會愛上灰姑娘,愛情就是這樣奇怪。

  他們是在大學里認識的。那時學校里辦著一份文學刊物,她在上面發(fā)表過幾首小詩。他喜歡那些詩,愛上那些詩,甚至愛上那位寫下這些詩的卻從沒有見過面的女孩。后來在飯?zhí)美,有人指著坐在角落的一位女孩,對他說,看,那就是你的偶像。他看過去,人就愣了。雖然也曾在心中描繪過她的樣子,不靚麗,甚至有些土氣,但面前的她,還是讓他吃了一驚。他想不到那些詩,竟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寫出來的。

  可是愛情還是降臨了。因為他喜歡她的寧靜。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飯?zhí)玫慕锹淅锍燥。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走路。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圖書館里看書。她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思考。她安靜恬淡,與世無爭。那是一種令人心動的寧靜。他無法抗拒。

  那天他終于下定跟她表白的決心。他走過去,在她面前坐下。她抬頭,沖他笑。他說,你好。他看到她的臉紅了。愛情就這樣悄悄地降臨,那一刻,飯?zhí)美镪柟鉅N爛。

  沒有人認為他們會有美好的結(jié)局。所有人都認為他不過是在給自己單調(diào)乏味的大學生活增加一點調(diào)劑而已?墒撬⒉贿@么看。他知道他愛她,她也愛他。他認為這足夠了。有愛情就足夠了。他認為愛情可以戰(zhàn)勝一切,包括社會的偏見以及父母的干涉。那時候的他,對她,對他們的愛情,充滿了信心。

  可是他們畢業(yè)了。他痛苦地發(fā)現(xiàn),他和她即將走進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世界。一個是繁華的大都市,一個是閉塞的小縣城;一個是如錦的前程,一個是一輩子的平淡甚至平庸。有時他想說服她放棄去那個縣城當教師,可是,他終未說出口。為什么自己不能放棄大都市呢?為什么自己不能放棄所有的優(yōu)越呢?如果自己不能,那么,他就沒有權(quán)利,干預到她的選擇。

  這并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J為,這些阻撓盡管存在,但總會有辦法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是,他的父親竟以斷絕父子關(guān)系的方式來干涉他的選擇。那時候他恨他的父親,雖然他知道父親愛他。那一段時間,他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年輕的他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兩個人能夠生活到一起,僅有愛情,還遠遠不夠!獝矍槠鋵嵅⒉荒軌驊(zhàn)勝一切,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傷心。

  下定和她分手的決心,是在一個午后。是她先提出來的。她說我考慮了很久,我認為現(xiàn)在分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說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嗎?她說有嗎?他就不說話了。是的,就算他可以不去管所有人的偏見,可是他能夠不去管自己的父親嗎?就算他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她,可是相距幾千里的距離又讓兩個人如何去面對呢?那天他擁抱了她,他說你肯定恨我。她沒有說話。

  他們是在山腳下的一個茶館里說下這番話的。他們坐在茶館里喝茶,外面風雨交加。他們整整喝掉三壺茶,雨終于停下來。他們一起走出去,看滿世界的狼藉。他默默地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完全是初戀時的樣子?墒撬麄兌贾溃^了前面的路口,他們就將奔向不同的方向。他往左,她往右。

  突然她沖到他的前面。那是一種驚人的快……

  一年以后,他和她去了北方的一座小城。對兩個人來說,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陌生。他租下一間簡陋的房子將他們安頓,然后開始了他的創(chuàng)業(yè)。他和她就是在這間房子里舉行了他們的婚禮的。婚禮上沒有司儀,沒有親屬,沒有伴娘和伴郎,沒有同學和朋友?墒腔槎Y上有音樂,有美酒,有鮮花,有大紅的“喜”字,有新郎和新娘。他學著司儀的樣子對她說,你愿意嫁給我嗎?從此以后,不管疾病、貧窮、戰(zhàn)爭、困苦,你都會與我相親相愛、白頭偕老嗎?她被他逗得咯咯地笑。她說,我愿意。他就蹲下來,鄭重地為她戴上一枚戒指。很小的鉆戒。他戴得專心致志。

  父親來看過他們幾次。他知道,他和父親之間的堅冰正在一點一點地融化。父親問過得還好嗎?他說,還好。父親問缺錢嗎?他說,不缺。父親問需要我和你媽幫忙嗎?他說,不用了。父親就笑笑。那次父親給他留下一筆錢。父親說創(chuàng)業(yè)除了需要激情,需要勤奮,還需要本錢……你不用推辭,這是我借給你們的……祝你們幸福。——父親并沒有和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父親似乎更愛他了!鋵,當一個人義無反顧地去愛另一個人,誰也阻擋不了。什么也阻擋不了。最終,所有人都會被深深地感動。

  是的。愛情真的可以戰(zhàn)勝一切,包括社會的偏見以及父母的干涉。

  在這座小城里,他慢慢地顯示出自己非凡的經(jīng)商才華。他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開起了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幾年后他成了小城的成功人士,經(jīng)常應(yīng)邀出席各種會議。他穿著質(zhì)料考究的西裝,坐著豪華的私人轎車。他有著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孔。他彬彬有禮,光芒四射。這樣的男人對女人,當然是有吸引力的。

  的確,他經(jīng)歷過各種各樣的誘惑。給他誘惑的,有女人,也有女孩。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與她們保持著最適當?shù)木嚯x。他總是說,我有自己的妻子,她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善良的女人。這世上,我只愛她。可是沒有人認識他的妻子。當別人問到,他總會笑一笑。他說,等些日子,我會帶你去看她。

  終于,那一天,他要把她介紹給自己的朋友了。那天他請了很多朋友。他讓朋友們在客廳里等候,一個人走進臥室。幾分鐘后,他和她再一次出現(xiàn)在朋友們的視野里。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那是怎樣的一位女人!她坐在輪椅上,身體僵硬。她歪著頭,對所有的人微笑。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那是重度燒傷的標志。雖然她的頭發(fā)整潔有型,可是卻沒有光澤,很顯然,她戴了假發(fā)。還有她的手。她只剩下一只手。那只手蜷曲著,上面堆滿燒痕。那只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很小很精致的鉆戒。

  朋友們都盡量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絲毫諒訝的樣子?墒撬某霈F(xiàn)太過突然,她的樣子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幾乎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表情。

  他對所有人說,這是我的妻子,這是我相依為命的妻子。今天,正好是我們結(jié)婚整整二十年的日子。然后,他給朋友們講述發(fā)生在多年前的那個故事:

  ……他默默地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完全是初戀時的樣子。可是他們都知道,走過前面那個路口,他們就將奔向不同的方向。他往左,她往右。他們看著雨后的街道,世界一片狼藉。突然她大叫一聲,當心!那一霎間,他看到,他前面有一根裸露的電線,正在向他飛速地爬行。

  是的,爬行。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爬行的電線。它像一條蛇般蜿蜒向他靠近。它的速度像一支射出來的利箭。那是一根高壓線。肆虐的狂風刮倒了一根線桿,高壓線被他吸了過來。一場災難即將降臨。

  那一霎間,她從他的身后沖了上來。她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根高壓線。他看到,她伸出一只手,準確地抓住了那根高壓線。

  他的面前升起一朵燦爛絢麗的煙花。他知道,那是她在燃燒……

  他對朋友們說,我愛她。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很長時間后,他當著那些朋友的面,熱烈地吻她。所有人都看到,他和她的眼睛里,同時流出了眼淚。

  他們也常常談?wù)摰剿劳,他們并不回避。像千百個老套的故事一樣,他握著她的手,說,今生你給了我無盡的幸福。如果有來生,還做我的妻子,好嗎?

  她使勁地點頭。然后,她認真地說,如果有來生,如果還有那樣的一場災難,我希望我的動作,還比你快。

  他輕輕地笑,推她到陽臺。他們一起看城市里夜的燈火。他們知道,每一盞燈火里面,都藏著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那些故事或許和他們的并不相同,可是,所有故事的結(jié)局,都讓兩個人走到一個屋檐下,在夜里,共同點起一盞燈火。

  燈火里或許有疾病,有貧窮,有戰(zhàn)爭,有苦難?墒牵灰有愛情,真的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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