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不知身是客的經(jīng)典散文

　　每晚都做夢，也就是說每個夜晚，總有一些大腦皮層興奮著，像長著翅膀的小精靈穿越時空隧道去漫游。因此，那些林林總總的夢，就像夜晚的星辰，無以計數(shù)，飄忽閃爍，自生自滅。有的夢像老相片充滿溫馨，有的夢如鬼魅令人魄散，有的夢神秘得像個預(yù)言，有的夢荒誕得令人莞爾，有的夢浪漫得令人追念……

　　人常說，境由心造，夢由心生。每個清晨，許多人都在談?wù)撟约旱膲簦�由夢引發(fā)一些感慨，一些遐思。幾個朋友閑聊，談到了夢，大家都有感而發(fā)講了各自的夢境，我想那些如花兒般開了又謝了的殘夢，都揣著怎樣的一顆心啊！

　　我夢見了老家門前的那條大河。清清的水流洶涌地打著旋，像急行軍一般浩浩蕩蕩。站在河橋上，望著一河急流，我擔(dān)心河水會漫出河床，躥到青紗帳一般密實的秋田里撒野，擔(dān)心那被激流挾裹在浪里翻跟頭的爬蟲再也靠不了岸，擔(dān)心高漲的浪頭會悄悄地拽走那兩個坐在河橋斗草的閑漢腳上的鞋子。忽然，我的心里又漲滿了歡悅，大河終于又重現(xiàn)生機，又是滿河星月滿河歌了；槐花又可以流光溢蜜香飄兩岸了；青青的葦葉中又能聽到蛙鼓鴨戲的喧吵了；孩子們又可以比賽從河這邊的青石跨到河那邊青石的神勇了！這時，我看見許多姑娘媳婦端著盆扭著腰來到河邊洗衣滌物。她們披著一身霞光，摟袖挽褲地站在河里，滿臉的水花，滿眼的歡愉。我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任滿河清波浸濕我的裙角，親吻我的雙腿。我索性坐在河石上，濯我的雙足，滌我的雙頰，洗我飄逸的長發(fā)，看著水中如藻荇招搖的長發(fā)，望著水面上碎銀般躍動的光波，我似乎沉浸在“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的意境里，心里像撒滿了月光那樣清明。

　　夢醒之后，我只有長嘆：夢中的大河和那些像水一樣流走的歲月是不會回來了。老家門前的那條大河，枯萎消逝于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在這個山可以移湖可以填的時代里，一條條河流的干涸枯萎乃至消逝是不爭的事實。一眼眼機井噴涌而出的股股清泉，正奔騰于縱橫阡陌的灌溉渠中，田野村莊依舊充滿了生機，而我們也只能習(xí)慣于在嘩嘩的水龍頭前浴洗塵垢。我期盼故鄉(xiāng)的大河能再現(xiàn)于夢境。

　　我小時候做夢，總是惶急地到處找?guī)�所，而找不到廁所就會急醒；少年時代老夢見自己在考試，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的阿拉伯?dāng)?shù)字沖我鬼迷迷地眨眼，直晃得我犯暈犯傻，耳聽得下課鈴響我會在萬分焦急中驚醒�，F(xiàn)在，我依然會從夢魘中遑然驚醒。曾夢見自己抱著兒子，牽著女兒，站在繁華街市的公共汽車站牌下，周圍全是陌生的面孔，匆忙的腳步。當(dāng)車門打開人們一擁而上時，我用力把女兒推上了車，剛準(zhǔn)備上車，兒子卻嚷著他的鞋子掉了。在我蹲下身撿鞋子時，車門砰一聲關(guān)了，汽車揚長而去。我銳聲喊著司機停車，看見女兒趴在車窗前揚著小手喊媽媽，我拉著兒子邊追邊喊：別怕寶貝，你在車上等媽媽，媽媽乘下趟車來接你。我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女兒已哭著從窗口跳了下來，我唬得大叫一聲醒來。拉亮燈，兒子女兒都小貓一樣乖乖地睡在我身邊。最令人絕望的夢境是自己代表學(xué)校參加縣上的賽教活動。上課的鈴聲剛一響，各位老師都魚貫而出趕赴參賽的`教室。此時，我忽然意識到還未弄清楚自己參賽的場地�？粗�公布欄上的示意圖，我如同走進迷宮一樣茫然緊張�；碳敝�中，我攔住一個正在上樓的學(xué)生詢問清楚，狂奔至授課室時，評委老師和學(xué)生已就坐正拭目以待。我站在門口略一定神卻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帶教案，這一驚唬得我差點魂飛魄散！回去取已不可能，我只能硬著頭皮給自己打氣：沒關(guān)系！課已成竹在胸，見過哪個名師上課帶教案！當(dāng)我面帶微笑走上講臺，剛一張嘴，我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啞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瞠目結(jié)舌的我從令人窒息的虛脫中醒過來，原來又是一場夢！生活中的種種負(fù)載和壓力投影于夢中，連夢也如此焦慮無奈！但是隨之到來的黎明，會讓這些絕望煙消云散。

　　也曾夢見自己站在書架前，看著友人送自己的那套外國名著系列，我想起了許多舊事，不由得嘆了口氣。在這個網(wǎng)絡(luò)讓世界成為地球村的今天，朋友卻消失在茫茫人海，渺無音訊。忽然我的電話響起，電話那頭那個天底下最美麗的聲音頓時令我熱血沸騰淚落如雨！我緊緊地握住電話，猶如攥著友人的手不想松開，連接在我們之間的電波，涌動著情感的暖流。我又像當(dāng)年那樣迷戀專注地聽他講他的人生際遇，聽他講笑話，唱京戲，論時事。我告訴他，我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負(fù)氣撕碎了他留給我的電話號碼。當(dāng)我流著淚再想把它們拼湊在一起時，才發(fā)現(xiàn)碎了的一切是再也撿不起來了。當(dāng)看見別人打電話發(fā)短信給朋友時，我的心里總是充滿了迷茫和酸楚。我狂熱地訴說著我的肺腑之言，直到東方破曉。朦朧晨光中尚未打開的手機冰涼得連一點溫度都沒有，夢中的溫暖頃刻間蕩然無存！

　　還曾夢見和自己暗戀的人在一起。有時我們相遇在街頭，感受著他溫暖親和的笑容，我的心總會莫名地怦怦狂跳。我們會一起在街市閑走，看字畫，賞古玩，逛書攤，看電影，開心地閑聊。他喜歡激揚文字指點江山，我喜歡裝傻充愣刨根問底。有時，我們會默默廝守，他專注地做事，我認(rèn)真地工作，偶爾，他會深情地回眸，即使什么也不說，自有一份默契和心領(lǐng)神會的柔情在彼此心間蕩漾。有時我會告訴他我喜歡一個人在這條街上散步，看春天陌上花開、秋天黃葉紛飛，看他的身影早出晚歸。他靜靜地聽我訴說，輕輕地拉住我的手握在他溫暖寬厚的手掌中。有時我們彼此都像個孩子，熱情揚溢天真浪漫地講述各自的夢想，講述彼此老去時，誰會在墳頭寫什么樣的墓志銘。有時，我們會在汽笛鳴響的車站離別，“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古人的離情，我只想輕輕攬住他的腰貼近他說珍重，然后放手看他漸行漸遠(yuǎn)。有時候我一想他，他就會款款入夢……

　　我深切地感受到“夢”這個虛幻的世界，對人生來說是多么重要！夢境自由地穿越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讓我們活在某個時空中，感受人生的苦辣酸甜。雖然時光一年一年地溜走，不變的永遠(yuǎn)是夢中的情懷。每個夜晚來臨，我都會卸去自己白天所有的面具，在溫軟的枕上闔上那雙倦眼，靜靜地進入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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