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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悠悠奏雅韻散文
如果有人問我，在所有的樂器中，哪樣是最古老的，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古琴。可不是嗎，古琴，多好聽的名字啊，這名字里頭，就有一個“古”字呢。雖然我不知道，古琴是否真的在所有樂器中，是最古老的，但是，至少在詩經(jīng)的年代，就已經(jīng)有古琴了吧，要不然的話，又怎么會有《關(guān)雎》中“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那樣的句子呢。
古琴，在它誕生之初，是被稱為“琴”的，也叫瑤琴或七弦琴等，在所有的彈撥樂器中，算是非常古老的了，據(jù)有些專家研究，至少在堯舜時期，就已經(jīng)有琴了。后來，當(dāng)西洋樂器傳入中國后，為了和鋼琴、小提琴、手風(fēng)琴等種類繁多的西洋琴相區(qū)別，才在前面加了一個“古”字，不過，這一個“古”字加得真是妙，將古琴的古意盎然頓時就凸顯了起來。
其實，我并不會彈古琴，只是偶爾見過古琴的樣子，但在那一瞥之間，我已然愛上了古琴。據(jù)說，一架標(biāo)準(zhǔn)的古琴，其長度、形狀等都是有著嚴(yán)格的規(guī)定的，而且，還有著重要的象征意義。古琴的長度，約為三尺六寸五，象征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古琴的形狀也很有說道，一般來說，都是一個扁扁的長方體，下面扁平，上面微微凸起，有一個漂亮的圓弧，象征著天圓地方。古琴在一開始的時候，只有五根弦，內(nèi)合金木水火土這五行，外合宮商角徵羽這五音，后來，文王被囚于羑里，加了一根弦，世人稱之為“文弦”，武王伐紂，又加了一根弦，是為“武弦”，合在一起，就叫做“文武七弦琴”。
在文人的心里，這暗合天地文武之道的古琴，是至高無上的，因此，在“琴棋書畫”中，“琴”也被排在了首位，被人們視為是高雅的代表�！抖Y記》中有這么一句：“士無故不撤琴瑟”，那就是說，琴對于文人來說，是不離身的，由此可見，這琴，的確是頗為受到人們的看重呢。
古人之所以會如此看重古琴，這和他們那獨特的倫理觀和道德觀是分不開的。在儒家思想中，主張入世，所以，就相當(dāng)強調(diào)藝術(shù)對于人們的教育意義。儒家認(rèn)為，音樂必須要中正平和，不要追求聲音外在的華美，而要重視其內(nèi)涵，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流傳下來的那些著名的古琴曲，它們聽起來基本上都是舒緩平和的，很少有如同現(xiàn)代搖滾音樂的那種感覺�！扒僬�，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敝挥衅胶腿缢裰厝缟降囊魳�，才能夠起到凈化人心，消除邪念的作用啊�！肚僭E》中有這么一句話，說是“琴為之樂，可以觀風(fēng)教，可以攝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悅情思，可以靜神慮，可以壯膽勇，可以絕塵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睆倪@段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古琴在古人心中，就是一件重要的教具，可以起到啟迪人心的作用，無怪乎人們稱它為“圣人之器”呢。
可能是因為人們對于古琴極為看重吧，所以，有很多古琴經(jīng)歷了歲月的滄桑，被歷代愛琴之人珍藏，“神農(nóng)之琴以純絲為弦，刻桐木為琴”，這木身絲弦之琴，能夠保存那么長的時間，不可不謂是奇跡了。
在眾多古琴之中，“焦尾”應(yīng)該算是很有名的一把了吧，相傳，它是由東漢著名的文學(xué)家、音樂家蔡邕親手制作的呢，對于這古琴是如何被制作出來的，還有著一段傳奇故事。據(jù)說，蔡邕在漢獻帝時曾擔(dān)任中郎將之職，所以，后人也稱之為“蔡中郎”，他為人耿直，總是直言相諫，所以，當(dāng)靈帝當(dāng)政的時候，他漸漸遭到了疏遠。失意的蔡邕隱居在吳地，常常撫琴長嘆，借琴聲來抒發(fā)自己壯志未酬的憤懣之情。突然有一天，他聽見隔壁傳來清脆的爆裂聲，側(cè)耳傾聽，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塊上好的桐木，于是便跑過去，將那幾乎被當(dāng)柴燒掉的桐木拽了出來。經(jīng)過他的精雕細琢，那桐木被制作成了一把精妙的古琴，由于它的琴尾被燒焦了，所以，世人便稱其為“焦尾”。
在蔡邕被害后，這把琴卻完好地被保存了下來，直到齊明帝在位的時候，才將其取出，交給琴藝高超的王仲雄彈奏，一彈就彈了整整五天。據(jù)說，到明朝的時候，還有人收藏這具古琴呢。
除了“焦尾”以外，還有一把古琴，也是赫赫有名的，那便是“繞梁”，毫無疑問，“繞梁”這具琴的名字由來，便是來自于“余音繞梁，三日不絕”這句話，這句話正是用來形容音樂之高妙的。據(jù)說，這具古琴是一個叫華元的人，獻給楚莊王的禮物，可是，楚莊王在得到這具琴后，發(fā)現(xiàn)其音色相當(dāng)美妙，于是，便日夜沉醉其中，連朝都不上了。當(dāng)時的王妃是個識大體、母儀天下之人，便勸說楚莊王，桀紂都是因為喜歡聽那靡靡之音，這才失去了江山社稷，如今你如此喜歡這具琴，莫不是想步他們的后塵嗎？楚莊王再三思量，覺得王妃說得對，可是，那“繞梁”又實在是太迷人了，沒有辦法，長痛不如短痛，他便令人將“繞梁”砸得粉碎，以斷絕了自己的念頭。只可憐，這號稱“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名琴，竟然成了絕響。
“鳳求凰”的故事，誰都知道，這千古傳奇，也是從一把著名的古琴開始的呢，這是一把名叫“綠綺”的古琴。據(jù)說，司馬相如年少之時，家里一貧如洗，但是，卻文采出眾，有一次，他為梁王作了一篇賦，寫得辭藻華麗，氣韻非凡。梁王很高興，便將自己珍藏的“綠綺”琴相贈。一日，卓王孫設(shè)宴款待司馬相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眾人都說，聽聞司馬相如的琴藝非凡，能否用“綠綺”彈奏一曲，讓大家一飽耳福。于是，司馬相如當(dāng)即就用琴撫了一曲《鳳求凰》，正好被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聽見，才女文君當(dāng)即便聽出了那琴曲中的深意，不禁心馳神往，將司馬相如引為知音。隨后，便有了文君夜奔，當(dāng)壚賣酒的故事，成就了一段“鳳求凰”的千古佳話。
“綠綺”的大名，后世一直都流傳，比如李白在《聽蜀僧濬彈琴》中，就寫道：“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既然有如此多的名琴，那么毫無疑問，也應(yīng)當(dāng)有優(yōu)美的曲子來相配啊，否則的話，便是糟蹋了這些好琴了。
據(jù)說，古琴曲在取名的時候，是很有講究的，不是隨隨便便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的。如果是因為和樂而作，則命之曰“暢”，取義“達則兼濟天下而美暢其道”；如果是因為憂愁而作，則命之曰“操”，取義“窮則獨善其身而不失其操”；若名為“引”，則表示“進德修業(yè)，申達之名”；倘名為“弄”，則表示“情性和暢，寬泰之名”。
既然古琴曲連起名字都如此講究，那么這些流傳千古的古琴曲，自然也都有各自感人的故事，除了《鳳求凰》以外，還有很多著名的古琴曲，也都是大名鼎鼎的。
就拿那位曾經(jīng)制作“焦尾”琴的蔡邕來說吧，她的女兒蔡文姬就曾經(jīng)創(chuàng)作過一套動人心弦的琴曲，名為《胡笳十八拍》，這本是十八首詩歌，配以曲調(diào)，用琴伴唱。據(jù)說，所謂的“拍”，是突厥話中的“首”之意，而“胡笳”則是一種樂器的名字，不過，這《胡笳十八拍》可不是用胡笳來演奏的，而是用古琴來演奏，之所以用“胡笳”來起名，是因為這曲子將胡笳的哀婉之意融入了進去，體現(xiàn)出蔡文姬思鄉(xiāng)哀怨之情。
除此之外，還有一首古琴曲，那也是家喻戶曉的，這便是《廣陵散》�！稄V陵散》整首曲子，就好像是一首恢宏的敘事詩一般。它講述了一個為父報仇的故事，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一個叫聶政的人，他的父親為韓王鑄劍，錯過了工期，結(jié)果被韓王殺死，聶政決定為父報仇，他知道了韓王好樂之后，入深山學(xué)得琴技，十年后，毀容漆面，回去復(fù)仇，趁著給韓王彈琴的功夫，用藏在琴腹中的匕首殺死韓王，最后，自己也身死。這本來就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不過，后來又添上了一個“廣陵散絕”的典故，便更加催人肝腸了。魏晉時期，嵇康受人陷害，被判極刑，在臨刑前，他索要古琴，彈了一曲《廣陵散》，并稱：“《廣陵散》于今絕矣！”當(dāng)然，《廣陵散》并沒有隨著嵇康的身死而成為絕響，在《神奇秘譜》中，就記載了這首曲子。不過，此曲在所有的古琴曲中，顯得最為與眾不同，因為，古琴曲崇尚的是平和，可是，這首曲子卻突出了殺伐之氣，同時還具有一種如長虹貫日般的浩然之氣，因此，被朱熹稱為“其曲最不和平，有臣凌君之意”，在所有的古琴曲之中，大概應(yīng)該算是一個異類了吧。
當(dāng)然，最最有名的古琴曲，還應(yīng)該算是《高山流水》的故事。當(dāng)伯牙撫琴的時候，心里想著高山，鐘子期嘆曰：“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彪S后，伯牙又想到了流水，于是，鐘子期又嘆息道：“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辈雷悠�，因此而相互視為知己，鐘子期死后，“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fù)鼓琴，以為世無足復(fù)為鼓琴者。”就這樣，一段有關(guān)于知音的故事，就伴隨著《高山流水》的旋律，流傳了千年。
不錯，光是有了好的古琴，有了高妙的古琴曲，還是不夠的，最主要的，還是要看那彈琴的人和聽琴的人究竟是誰。正所謂：“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于君指上聽”，琴曲之妙，并不在于琴本身，而在于人的思想，人的體悟。
一個真正的琴師，究竟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人呢？在我的想象中，凡是琴師，就應(yīng)該住在有高山、有流水的地方，要不然的話，又如何會有那流傳千古的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感人傳說呢。
雖然說“大隱隱于市”，這話一點也不錯，的確是有很多樂器，適合在人多的場合演奏，比如那高漸離燕市擊筑，伍子胥吳市吹簫，這些也都是流傳千古的著名故事，但是，熱鬧是它們的，卻與那古琴無關(guān)，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不適合古琴。
我甚至還固執(zhí)地認(rèn)為，一個優(yōu)秀的琴師，是不應(yīng)該生活在城市里的，因為，城市里的凡俗之氣，會讓他們那清澄的內(nèi)心世界，變得渾濁。
琴師應(yīng)該生活在有茅屋、有瀑布、風(fēng)云匯聚之地，他的周圍，應(yīng)該有密集的森林，有閑云野鶴在頭頂盤旋，有麋鹿貔貅在身邊跳躍。每天早上，都應(yīng)該有百鳥的啼鳴，來喚醒他沉睡的心靈，每天晚上，都應(yīng)該有潺潺的流水，來洗滌他的內(nèi)心世界。傳說中，伯夷和叔齊，為了保持內(nèi)心的純凈，發(fā)誓不食周粟，結(jié)果雙雙餓死在首陽山上。我覺得，琴師也應(yīng)該像他們一樣，抱著一顆赤子之心，臨絕頂之上，在深山古洞中體會著世事滄桑，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他們的內(nèi)心，也會明澈得像一盞明燈。琴師，就好像是一只黑蝴蝶一般，帶著自己那孤寂的靈魂，撕破黑夜，在星空下獨自翱翔。
在我的印象中，古籍總是暗示我們，琴師應(yīng)該是絕對孤獨的，他甚至不應(yīng)該被看見。或許，他只能被聽見吧，有的時候，他又甚至于連聽都不能讓人偷偷聽見，很多書里都提到過，要是有了偷聽琴音之人，那琴師手中的琴弦便會鏗然彈斷。
只有在興致盎然的時候，琴師才會輕輕地拂動琴弦，但是更多的時候，他會冥思苦想，橫琴枯坐在林泉之中，半天都不撥動一下琴弦，琴師是絕對不會輕易鼓琴的，因為，那琴便是他的心，那弦便是他的心弦。就好像陶淵明那樣，傳說中，陶淵明的桌上常年擺著一張琴，但是，既無弦也無徽。每當(dāng)他酒酣耳熱、興致盎然時，他就會在琴上虛按一曲。或許，只有像陶淵明這樣真正的隱者，才會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琴，才會明了音樂的真諦吧，“大音希聲”、“至樂無樂”，這樣的境界，才是音樂的最高境界呢。后來李白有詩寫道：“大音自成曲，但奏無弦琴”，琴無弦，因為，弦在琴師的心里，只有在風(fēng)雨之中，在高山之巔，琴師才會拂袖操琴，仰天長嘯。
琴是一種可以安撫人心的東西，就像劉禹錫在《陋室銘》中所說的那樣，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在琴的幫助下，人們可以達到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狀態(tài)，當(dāng)人們“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的時候，便可以由躁動進入沉靜，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桓譚曾經(jīng)在《新論》中提出：“八音廣博，琴德最優(yōu)”，由此可見，琴之為物，的確是能夠使人的操行更加完善的。傳說中，有一位品行高潔的瞽琴師，名為師曠，就是這樣一個人。師曠是春秋時晉國人，他非常善于音律，精通撫琴之術(shù)，但是，他在撫琴的時候，是十分講究的，當(dāng)晉平公沉溺于新曲的時候，他就會果斷地指出，他所聽的是靡靡之音，是亡國之音，他認(rèn)為，可以用音樂來傳播德行。有一次，師曠為晉平公彈奏了一曲“清徵”，師曠偶爾提到清徵不如清角，于是，晉平公便提出想聽一下清角，師曠指出：“君德薄，不足聽之，聽之將恐?jǐn)��！惫麛嗟刂赋隽藭x平公的缺點，說他的品行還不夠高尚，還沒有資格聽清角。善于撫琴之人，大抵都是耿直如此的吧，只可惜剛愎自用的晉平公根本就不聽勸，偏偏要聽那清角，結(jié)果，師曠勉為其難，為之撫琴，“一奏之，有云從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風(fēng)至，大雨隨之。掣帷幕，破俎豆，墮廊瓦”，師曠一曲，居然具有如此震撼性，由此可見，他撫琴的技能之高，對琴曲了解之深啊。
古往今來，有多少愛琴之人，用古琴演繹了多少傳奇故事啊，從琴曲中，我們能夠聽出，彈奏者那寬廣豁達的胸懷。當(dāng)古琴的聲音悠揚地響起的時候，天地都變得遼闊了。愛琴之人，琴德自然高尚，他們胸襟開闊，視四海為溝壑，視泰山為盤石，視滿月為圓盤，縱使面對千溝萬壑，荊棘滿地，也能夠用一顆平常心來對待。有琴相伴，德自皓然，品自高潔，心自清涼，性自開朗，面對一切誘惑的時候，也自然會不為之所動，任憑風(fēng)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如此這般的話，閑來無事的時候，倒不如笑對風(fēng)月霜天，捧一盞淡茶清茗，輕輕撫動古琴的琴弦，聽那旋律緩緩流出，雅韻流淌之間，便好似對唔古賢高人一般，自可以蕩滌塵濁，返璞歸真，擁有一顆純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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