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艾作文
北方的冬天很長,很冷。
記憶里,我對冬天的印象不是雪,是風,呼嘯的北風,在她臉頰刻上褶皺的風;我對餃子的印象并不深刻,深刻的是一杯暖暖的紅糖姜茶,她沏的甜甜的紅糖姜茶;還有空氣中彌漫著的濃濃的苦艾,把人熏出淚的艾。
我的自制力極差,每次面對好吃的東西,我總是告誡自己吃多了會死,事實證明我真是不怕死的英雄。我是一個在冬天里,姨媽來時仍吃冰激凌的人,釀成的后果就是姨媽來時痛不欲生。她比我更著急,恐怕我落下什么后遺癥。在臘冬十二月的清晨天不亮就出了門,說是找到了一個緩解姨媽痛的土方子。
百般聊賴地趴在窗臺上,一抹略顯佝僂的背影漸漸遠去,消逝于視野,北風呼嘯著拍打玻璃窗,這里不是東北,沒有日夜不斷的雪,卻有著勝于東北的風,刺骨徹冷的北風,令人心悸的風。遠處的樓層被清晨的霧籠罩著,灰蒙蒙的一片,上下一白,白熾燈照得房間通亮,越顯得冬天的涼。
胳膊肘支在堅硬的窗臺上累極了,腦袋昏沉沉的,姨媽還是一陣一陣的痛,視野里仍沒有她的影子。這時,我多想離開窗臺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可是,我更想第一眼看到她。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三十分鐘,也許更久……
風嗚嗚地哀號著,光禿禿的樹挺直脊梁,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霧被太陽撥開消散,在光線里化為虛無。我半瞇著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她的身影漸趨漸近,我推開窗,北風撲面而來嗆得我咳嗽,她抬頭看到我朝我揮揮手。她鮮艷的紅棉襖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燃燒在空曠的心房。
她把她的土方子起了一個很雅致的名字,叫“薰艾”。熏艾就是在肚臍下三指處炙艾,炙艾時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苦艾的氣息,第一次熏艾時,我捧著紅糖姜茶流出了淚,在醇厚的茶里漾開一陣陣波浪,蕩起一層層回紋。茶是甜的,里面有好多紅糖;艾是苦的,里面包含著濃濃的情。
那年我十三歲,自此之后,我再沒吃過冰激淋。也許是薰艾太苦,以至于我覺得,那年的冬天,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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