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寡民的讀書筆記
小國寡民。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復(fù)結(jié)繩而用之。至治之極。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想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詳解:
1、小國寡民。
白話:有道者為國君,國雖大而以為小,故而知愛惜國力,民雖眾而以為寡,故而知愛惜民力。
闡述:小、寡,都是動詞,意思是以…為小、以…為寡。有道之君明白:“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所以雖治大國,猶以為小,儉約而不奢泰,愛惜國力;民雖眾,猶以為寡,愛惜民力而不敢勞之。如此,天子、三公以及諸侯人等不敢以泱泱大國、地大物博而有為!靶衙瘛保抢献用鎸χ苣┲袊姞、人心擾攮、江河日下而對天子、三公以及諸侯人等提出的為政愿景,也寄托了老子的殷切希望。“小國寡民”,意境幽遠,沒有兼并、戰(zhàn)爭、掠奪和流離失所,解讀至此,潸然淚下,不由哼起一首歌《我想有個家》“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讓我擁有一個家!薄靶衙瘛保嵌嗌偃说木窦覉@,不由想起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薄靶衙瘛,國君以國為小而愛惜國力,以民為寡而愛惜民力,能有這樣國君,能來到這樣的國度,是多少讀書人向往并愿意終身效力之所在。“小國寡民”,對于為道者來說,又何嘗不是心中夢寐以求的圣境:“以國為小”,不再追逐外物,不為外物所役,“以民為寡”,了卻無數(shù)紛擾,不為榮辱所累,損之又損,身心得以安寧,內(nèi)心得以清靜,靈魂得以安頓。清靜則天下正,換得精滿氣足神聚,為道,勢必日有精進。
2、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
白話:使國家擁有的可供十人、百人共用的大型器具,卻因不大興土木、無戰(zhàn)事、也無其他集體活動而派不上用場。
闡述:“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這是“小國寡民”之政下,盛世出現(xiàn)的第一種景象。使,為動詞,后面一樣。“什佰”相當(dāng)于“十百”,古代指人的數(shù)目或編組,五個人編組在一起為“伍”,十個人編組在一起為“什”,百個人編組在一起為“佰”!笆舶壑鳌,是指同時滿足十人共用和同時滿足百人共用的器物,如大鼎、大鍋、戰(zhàn)車等器械,這里泛指大型公共用具及設(shè)施!笆舶壑鳌,在古代是屬于國家或集體所有,也只有在軍隊中,或服勞役、祭祀、集會等場所才派上用場。意思是,君王有“小國寡民”的心境和修為,整個國度上行下效,“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全國上下“為腹不為目”,不為物所役,不為名所累,不為雜事所擾,各安于簡樸,共處于清靜,生活自然祥和。政治無為,社會無事,所以什佰之器“不用”。什佰之器,乃國之重器,“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說明天子、三公、諸侯人等愛惜國力,軍事、徭役、祭祀、集會等很少或幾乎沒有。這是老子描繪的“小國寡民”盛世下的景象之一。
3、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白話:使人人活得有滋有味,格外珍視生命,滿足于現(xiàn)有的生活,眷戀著故土,而不用拋妻別子,背井離鄉(xiāng),四處奔波。
闡述:“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這是“小國寡民”之政下,盛世出現(xiàn)的第二種景象!懊裰厮馈保癫晃匪,是因為生不如死,所以輕死。相反,民重死,說明民富足,日子過得舒坦,活得有滋有味,而且民自安,不愿鋌而走險,不輕涉險地!斑h徙”,遠走他鄉(xiāng),背井離鄉(xiāng)。一是因躲避戰(zhàn)亂、逃避苛捐雜稅而游離失所;二是國家大批大批征調(diào)民力,民必須遠離故土,長年在外。因為古時成年男子必須服徭役,包括力役、雜役和兵役。兵役,主要是戍邊,以及守衛(wèi)都城如皇宮、陵園等。力役和雜役,是指無償服勞役,主要是從事土木工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等勞動。能做到“不遠徙”,對古時來說是非常難的,那是何等之國泰民安,也說明天子、三公、諸侯人等十分愛惜民力。這是老子描繪的“小國寡民”盛世下的景象之一。
4、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白話:雖有舟船、車輿之便利,而無乘坐之需要。雖有鎧甲、兵器和軍隊,而無展示和用武之地。
闡述:“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边@是“小國寡民”之政下,出現(xiàn)的第三種盛況。民不遠徙,并不是因山高路遠,我有舟車之便利,可以代步,無需跋山涉水,可國人上上下下都沒有這個需求,上下自安,共處清靜自然,無人不安其居而愿遠徙,故曰“無所乘之”。雖然國家的軍隊是兵強馬壯,然而“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具有“小國寡民”之心境和修為的君王,自然無爭奪之心,“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不愿兵戎相見,而是以鄰為善,以鄰為伴,和睦相處,故曰“無所陳之”。舟輿,是當(dāng)時一個國家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國力大小的象征,當(dāng)時就有“千乘之國”、“萬乘之國”的說法;甲兵,更是國之重器,但這些都是用于防御而不是進攻用的。有舟輿、甲兵,說明國力強盛,國家富足;不用,說明國泰民安,不以兵強天下。這是老子描繪的“小國寡民”盛景之一。
5、使人復(fù)結(jié)繩而用之。
白話:使大家回復(fù)到結(jié)繩記事的社會狀態(tài)中去,實現(xiàn)無為而無不為。
闡述:“使人復(fù)結(jié)繩而用之”,這是“小國寡民”為政下,出現(xiàn)的第四個盛況,即政治清明,無為而治。“結(jié)繩而用之”,意味著為政簡單明了,無爭執(zhí),無糾紛,天下為公,有點類似從“社會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跨入到“共產(chǎn)主義社會”!敖Y(jié)繩”者,是指上古之時,文字未有,書契未造,結(jié)繩為政,而民自化。老子用“結(jié)繩”來代表無國家暴力機器的社會狀態(tài),這種替代在當(dāng)時頗為流行,不會誤解為是要開歷史倒車,如《尚書序》“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jié)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易經(jīng)?系辭下》說“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玉篇序》“政罷結(jié)繩,教與書契”,凡此種種,說明“結(jié)繩”代表無國家暴力機器之政,也是當(dāng)時的人們對往昔的一種美好回憶。意思是,使社會回復(fù)到?jīng)]有戰(zhàn)爭、沒有剝奪、沒有等級差別,人人淳樸、善良、平等的`狀態(tài)。老子渴望為政者放棄有為之心,回到“結(jié)繩而用之”那種粗獷、簡單而純樸的為政狀態(tài),不與民斤斤計較,沒有爾虞我詐,人人返樸歸真,人人明道,而不是主張消滅文化,重回蒙昧!敖Y(jié)繩而用之”,這也是老子描繪的“小國寡民”盛世下的景象之一。
6、至治之極。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白話:天下治理達到了極致。食物是甘甜的,衣服是美麗的,居所是安適的,習(xí)俗是令人愉悅的。
闡述:“至治之極。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边@是“小國寡民”為政下,出現(xiàn)的第五種盛況,即百姓幸福美滿。第一,“至治之極”,是真正的天下大治,物質(zhì)生活極大豐富,精神生活非常充足,人人滿足于自然賜予自己的一切!案省薄懊馈薄鞍病薄皹贰彼淖执砹藰O高的生活水平,并且從“美”“樂”,可以看出老子是文化、藝術(shù)的倡導(dǎo)者!八住保饕侵肝幕,既包括婚俗、喪俗、節(jié)日習(xí)俗,又包括人與人之間的禮節(jié)和行為規(guī)范,還包括體育、繪畫、雕塑、音樂等文體娛樂活動,這些能愉悅身心,陶冶情操,故曰“樂”。有人將這幾句譯成“民自以其飲食為甜美,自以其服裝為美觀,自以其居所為安適,自以其習(xí)俗為歡樂”,不妥。老子講的是真富,而不是以“貧”為“富”。老子曾說過:“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庇终f:“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我無事而民自富”,可見,老子希望人民實實在在的富足,而不是徒有精神之富足。這又是老子描繪的“小國寡民”盛世下的景象之一。
7、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白話:鄰國之間相互可以望見,雞犬之聲互聞,民風(fēng)純樸、不慕浮華,民心清靜、自然、強大,各安本分,自享天年。
闡述:“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這是“小國寡民”為政下,出現(xiàn)的第六種盛況,即國與國和睦相處,人人可安享晚年!班弴嗤,雞犬之聲相聞”,這是一派繁華、富足、和睦之景,一是指社會和諧、人丁興旺,而“千里無雞鳴”,常用來形容蕭條凄涼之景象;二是指國與國和睦相處,沒有糾葛,沒有紛爭,相安無事。春秋晚期,諸侯國多如牛毛,大小不一,所以會有“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的現(xiàn)象!懊裰晾纤啦幌嗤鶃怼保袄纤馈,老子在第五十章說,“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意思是人活于人世,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或夭折,或橫死。民能慢慢變老,最終壽終正寢,說明生活安逸平和,少有疾病痛苦,說明無欲無念無憂無愁,說明內(nèi)心強大而寧靜,說明內(nèi)心明白,這是何等之境界與修為。“不相往來”,此處強調(diào)的,一是人們的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極大豐富,完全滿足了各種的需求;二是人們各安本國,各享天產(chǎn),各樂其俗,而不圖他國財富,不慕他國風(fēng)俗;三是人人為道,各修其內(nèi),各悅其道,內(nèi)心強大、清靜、自然,不求于外。“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指的是一種境界,內(nèi)心富足又清靜自然,并非實指彼此隔絕,斷絕往來,與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也是相去甚遠。
綜述:
上一章,老子談“善人”之道。老子的“善人”比現(xiàn)在我們所講的善人,境界上要高出許多。無親無疏,無恩無怨,無善無惡,無分無別,謂之善,能達到如此境界之人,謂之“善人”。老子呼應(yīng)“上善若水”,即上上之善如同水,而作為人,何以“為善”?老子喜歡用否定法,“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為善”,和解、化解大的怨恨,只是怒氣暫消,余怨在心罷了,這種余怨,就是植根于心的可怕種子,是毒瘤,它根深蒂固,難以根除,它會像惡魔一樣纏繞吞噬著人。所以“和大怨”算不上上乘之法,不足以“為善”。那怎么做呢?“是以圣人執(zhí)左契,而不責(zé)于人”,所以圣人只是把財物借出去,至于財物能不能收回來,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你想還、能還,自然會還;你不還,失信于我,定有難言的苦衷,我既不索求,也不去責(zé)問,一切只順其自然。當(dāng)然,這是老子的一個比喻,言外之意要符合天之道:損有余補不足。“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所以真正有德的管理者,只把握方向與原則,因為他知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無德的統(tǒng)治者卻到處設(shè)規(guī)則,無事忙,招惹得天怒人怨。“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天道很公平,并不是說你今天拿豬頭拜他,他就對你好一點,不管你拜與不拜,皆一視同仁,絕無親疏。天道只會眷顧“善人”,只要符合天道,天道就會永遠與你在一起。其實,并不是天道幫你,而是你自己幫自己,因為你與天道合一了。
本章,老子談“小國寡民”,老子開篇就提出“小國寡民”的體制,君王以國為小,則愛惜國力,以民為寡,則珍惜民力。“小國寡民”,也是落實第六十三章“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接著,老子濃墨重彩地描繪了“小國寡民”體制下的富庶、繁華以及人人得道的盛況。一是“使有什佰之器而是不用”,說明上位者愛惜國力;二是“使民重死而不遠徙”,說明上位者愛惜民力;三是“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舟輿、甲兵,皆為國之重器,雖有,說明國家富足,國力強大,但不奢侈,不以兵強天下;四是“使人復(fù)結(jié)繩而用之”,說明政治清明,天下為公;五是“至治之極,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說明天下大治,百姓幸福美滿;第六“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說明國家和睦相處,民眾人人可安享晚年。“小國寡民”,是老子替為政者開出的以道蒞天下的良方;“小國寡民”,也寄托著老子幽遠的情懷——人人為道得道,人人內(nèi)心安寧,人人內(nèi)心強大,人人幸福美滿,人人安享晚年,人人壽終正寢。對于這樣一個社會,對于當(dāng)時飽受戰(zhàn)亂之苦的人們來說,無疑是天堂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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