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情趣在山村散文

　　盛夏，情趣在山村，在葡萄架下，在燕子巢邊，在朝霧晚霞中。

　　小妹的“燕鳴居”在四面環(huán)山的小村中，遠(yuǎn)看去，重巒迭障，郁郁蔥蔥；近看來，大柳樹搖曳的枝條叢中露出紅頂黃墻。彎彎的山道把人引到這里，窄窄的村路直通到黑漆大門口。

　　推開大院門，上三級石砌臺階，在一米高兩三米寬的水泥平臺后面，是一棟三間平房。房前屋后的籬笆內(nèi)是四分地的菜園。院中有壓把井，大水缸，晾衣鐵絲繩，正房兩頭有庫房——是比較典型完備的山家村居之所。

　　小住“燕鳴居”對這有種種喜歡：喜歡在葡萄架下，吃園中菜，賞檐下燕，聊趣味事，愜意非常。

　　喜歡那幾分地的菜園，多種葉菜和果菜擁擁擠擠，深綠淺碧，肥嫩水靈。小妹殷勤照料成為園中菜蔬茁壯成長的積極因素，在料理中小妹也得自我健康的積極因素——快樂。田園生活的詩情畫意是由陶淵明詮釋得淋漓盡致的么？最令人羨慕的那句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小妹這兒也是“賞花小階下，開心對青山”，充滿悠然之意的呀。

　　可心的菜蔬親手摘來下廚上桌，不僅是綠色，更帶來一份采摘的歡欣。采摘讓人歡欣，夏秋季的旅游項(xiàng)目中，很受歡迎的不就是去莊園采摘蔬果么！自己采摘的蔬果要比市場上出售的商品價格高出許多，還要去，為什么？為的就是自己動手的這份歡欣。而對于我，采摘還有一份回歸、續(xù)舊。有人說，中國的城里人，上溯三代一定是鄉(xiāng)村的農(nóng)民，想想我與農(nóng)村的淵源更近，我是聽著奶奶講農(nóng)村親歷的故事、帶著村童的記憶長大的。老村老家的模樣不自覺成一種印記在心里，雖然依稀、淺淡，但痕跡長留不去。小妹曾在這里工作過，自己動手壓水種菜，侶燕友山的日子，在回城之后都成了美好的的記憶。退休后，又在這里買房，重新以前的日子，完全是快樂心境。

　　我對壓把井曾經(jīng)很熟悉，幾十年之后在這里再操作，試著給兩只大水缸壓滿水，還真要了點(diǎn)力氣和耐力。清泠泠的地下水被壓上來，淋漓的汗也淌下來了。邊壓水邊找自己的感覺和體會，覺得出些力氣或得一些舒服。人總是要出些力氣以保持自己的健康和精力，城市里的人過得太過方便省力，只好到廣場上、健身房去出力出汗舒服一下。在鄉(xiāng)間，自己種花種菜，擦著勞作中的汗水，賞花吃菜，這種舒服更具踏實(shí)、參與、收獲的滿足。

　　住城里而想念鄉(xiāng)村，我以為這不是可笑的自相矛盾，是因?yàn)槿说姆N種生活要素都離不開土地的供給，人們在園田中或有一種安全和安逸。據(jù)說托夫勒預(yù)測未來40年的世界，有一項(xiàng)是人們更喜歡在園田中自給自足。這么說，這個小園田不僅是一種精神需要，也是一種物質(zhì)需要。

　　喜歡那棚葡萄架。炎日當(dāng)空，在葡萄架下乘涼看書、閑聊，清風(fēng)習(xí)習(xí)，清爽宜心。這是四墩（株）山葡萄組成的，它們從平臺下的土中爬上來，沿著兩米多寬高近三米，四米多長的木桿架，直爬到房頂，枝葉密密匝匝，果實(shí)重重累累。山葡萄也叫野葡萄，種它有幾大好處，小妹說，一是就地取材，附近山上有都是，選粗壯的挖回來栽就行了；二是省心省力，野葡萄上架就不用管了，春出葉，夏結(jié)果，秋熟冬眠，它都能自己料理自己。尤其任隆冬嚴(yán)寒，在地表、在架子上脫盡葉子嫩蔓的老條就是堅毅的圣斗士，不須做任何包裹也凍不壞。來年春天，老條發(fā)新芽，新芽猛生，給足水，比前一年長得更旺盛。只需過幾年對老條更新一下，別的全不用操心，它就給你濃濃的綠蔭，豐厚的果實(shí)。

　　喜歡小妹家的燕巢。小妹說，她就是喜歡這里的燕子才來這里，并給小屋取名“燕鳴居”的。這里很可能燕子比人多幾倍。小村人家不多，家家人口不多，可是，家家寬長屋檐下的燕巢，都是一個挨著一個，一個擠著一個的，大大小小，不易數(shù)清。燕子飛進(jìn)飛出，這種本不聚群的鳥兒都成幫結(jié)隊(duì)了。五月末六月初歸來的燕子，修窩筑巢、生蛋、育雛，整個夏天都忙忙活活。小妹證實(shí)我的發(fā)現(xiàn)，這里的燕巢和城里的不同，城里的燕巢是只端放著的大碗，底淺而口大，這里的燕巢都是魚簍式的，一個小口接著細(xì)頸然后是大腹，而且，這口，有向上的、向左的向右的，橫的斜的，簡直是橫七豎八的，這是我數(shù)不清究竟有多少個燕巢的原因。小妹還告訴我，這里的燕子也不是呢喃的叫聲，而是嘉、嘉的，聲音大而明亮。我以為，這就是地域的特點(diǎn)，城里難得找一個合適筑巢的地方，又缺少泥土，只好將就做個窩，勉強(qiáng)能放下幾枚蛋，如城里人家的房子小得跟鴿籠一般。這里條件寬綽，有地方、有泥土，巢就復(fù)雜大些。至于聲音，城里的燕子也都學(xué)得淑女紳士一般，以柔為雅，自然細(xì)語輕聲的了，而山村的燕子都喜歡村姑村婦的勤勞，所以，說笑起來也就都學(xué)著村中人洪聲大嗓的。

　　燕子無論在農(nóng)家住多少年，它都是養(yǎng)不熟的野禽，人們也任它自來自去不做干擾。但是，在一個屋檐下活動，久了，也能看明白它們的生活細(xì)節(jié)和故事了。因此，常常被一雙正談戀愛的小燕子的親近、婉拒、討好、接受，被一對小夫妻吵嘴、賭氣、沮喪、和好、齊飛，被在窩里相互偎依商量日子的恩愛，引得眼熱，逗得心樂。讓我驚訝，它們的感情和表現(xiàn)如此豐富多彩。

　　喜歡這里晨昏及一天的變化。山村的空氣的清潔是不肖說的，清晨滴露之時，青草的清香氣息濃烈得讓人一個接一個的深呼吸，以來清肺提神。四面重山都是森林，自然的、人工的林木森森郁郁，用現(xiàn)代一個廣告詞來說，這個氧吧充滿健康因子。也或許是四面都是山的原因，村子上空總有白云浮動，晴好的天氣藍(lán)天白云都是那么潔凈，給人添幾許悠悠情懷，添幾許恬淡和快樂。最惹眼的是云變云行，大片的云朵如羊群，從西面的山上爬上來，走過村子上空，又從東面的山上翻過去（這個流動方向我是特別注意到的，我一直以為，夏天的云應(yīng)該從東向西游動），我猜想它們的行程，西山以西，東山以東，仍是重重山巒，這一路也是走過萬水千山的。行云借著風(fēng)力，或匆匆，或赼趄，行進(jìn)中或得風(fēng)力不夠而顯體力不支，落后、掉隊(duì)，甚至被風(fēng)解消失。小村上空是云的舞臺，它們總在不覺間改變著形態(tài)，載奔載舞，如雕如畫，忽而聚成大團(tuán)，忽而散成零片，忽而做荷花朵朵，排列有序，忽而作長綢一甩，直拋百丈千丈長。形象的圖案，抽象的畫面，任想象，任品評，可以觀出一個海闊天空的心胸來。

　　清晨，四面都是煙山霧樹，山巒頂上、腰間漂浮著白霧，一縷縷天紗襯得山根更綠，山頭朦朧，晨霧如畫筆抹過山緣，讓道道山巒的界限更清晰可辯。有一次我注意到，西面山頭的晨霧沒有隨太陽的升起而消散，反而越聚越濃，越升越高，成了山頂?shù)脑�，而這云，因當(dāng)日風(fēng)輕，竟在小村上空浮動了整整一天，沒有跨過東山。

　　我喜歡絢麗的晚霞，在城里高樓遮眼，西天成斷片，夕陽西下，云層變色，知道一定有火燒云出現(xiàn)，但無法看見。在這小村如了心愿，太陽下山時，周圍的云如縷如片，薄薄厚厚，云色被映得如拆開的紅色光譜淺紫深紅，紅黃灰相間。又好像大畫家信手抹的色塊色條，不規(guī)則卻又疏密深淺得當(dāng)，好一幅天畫，美麗、燦爛、耀眼，看得人心神舒暢。晚霞明麗的色彩漸消，天空一片深藍(lán)，浮著幾抹淺灰色的云片，坐在院中仰望天空，這兒那兒有幾顆小星星閃閃滅滅，而那一勾初月正穿云款款而來，停在偏西的空中。當(dāng)然，它不是從西面升起的，是天黑下來才顯現(xiàn)出它明亮的身影。這時，人歸家，燕歸巢，雞鴨歸架，人雖尚有未睡，但很少有人家點(diǎn)燈，整個小村在清泠的月光下進(jìn)入舒坦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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