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茂林先生和我散文
欣聞楊茂林先生從文六十周年了,就想,這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人生在世,能無怨無悔地做一件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并且一直堅持六十年,這需要多大的恒心啊。
最初知道先生,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當時全國大氣候影響下,各地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如火如荼。剛剛步入企業(yè)的我,二十出頭,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學青年,因此參加了定襄縣文聯(lián)多次組織的文學創(chuàng)作講學活動。像周宗奇、韓石山、王東滿、張石山、李銳、燕治國、柯云路、羅雪珂、祝大同、浩然、李英儒等眾多的省內外作家和編輯,都是在那時候有幸一見的。每次參加這樣的講學活動,都會見到一個紅光滿面、意氣風發(fā)的人,那副標志性的笑容以及他的大嗓門兒、大腦門兒,更是讓人見到一回就再不能忘記。他就是楊茂林先生。作為地區(qū)文聯(lián)主席,每次有遠方的作家來定襄講學,他都要拔冗到會,并做激情洋溢的講話。一口妙趣橫生、詼諧有加的原平話,把會場氣氛烘托得熱烈而飽滿,給全體參會人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次走近先生,是2002年10月,我已在市里打工半年。一天,擔任《佛教圣地五臺山》報執(zhí)行編輯的我,收到一篇稿件《文學泰斗憶臺山》,是關于著名作家巴金游五臺山的文章,作者就是楊茂林先生。文章中有幾處疑點,我就給先生去電話詢問。他在電話里告我他的住址,讓我抽時間去找他。于是一天晚上,我在班后來到了地委宿舍南院他的家里。
門一開,先生兩口子十分熱情,趕緊讓我沙發(fā)上坐下,并拿水果讓我吃。說實話,我歷來不慣跟領導接觸,見了領導就拘謹。按說先生是大領導了,但我見了他卻拘謹不起來,覺得他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親切,自然,隨和。我們就彼此的生活和《五臺山》報等拉起話來。先生談笑風生,始終微笑著看著我說話,語氣溫和,不疾不徐,嗓音朗潤,給人十分熨帖的感覺。他說每期報紙他都能收到,報紙辦得很好,他喜歡看。又提及關于巴老那篇文章,他仔細答復了我的疑問,并做了詳細的解釋,還興致勃勃地回憶起采訪巴老的情景,興之所至,大嗓門兒又亮出來了,并開懷大笑。一旁的師母就說,你看他見了你們年輕人,多開心啊。我就順便向師母問好,說先生有她這樣的賢內助支持,所以就寫出了那么多令人愛不釋手的好作品。師母就說他這人啊,寫起來不要命……話里有嗔怪,也有疼愛,更有理解。先生則呵呵地笑著,看看師母,再看看我,一臉慈祥。我不由作想,天底下做夫妻的,若能像他們這樣相濡以沫,相互理解,就真是有福了。
之后我又往先生家里跑了幾趟,有時是因為報紙,有時就是隨意去看看他,并向他請教一些文學寫作上的話題。我自小喜歡文學,一直在文學的路上走,就是在家境十分困窘艱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在外打工的最初幾年,我獨自住在單位辦公室,下班后堅持不懈地讀啊寫啊,其中的孤獨和苦悶,收獲和欣喜,自不待言。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有一個能跟你談文學談得來的人,你會莫名驚喜,會感覺天變藍了,生活改變多了,自己福氣多多了。而居然還能談到更深層,涉及到文學創(chuàng)作的很多獨到方面,那真的是大造化了。就是在這樣一種狀況下,我和先生一見如故,建立了純粹的友情,成了忘年交。是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意外。這種令人欣慰的意外,是彌足珍貴的。
聽說我每天一個人在街上吃,一次他們兩口子執(zhí)意要留我吃晚飯。我再三婉拒,但他們說就是個家常飯,你在咱這兒吃了就不用再到街上去吃了,再說街上又不一定能吃好……夫妻倆的誠意打動了我,我覺得再要是拒絕,就未免有些過分了,于是就留下來。那天晚上,我們吃的是玉米面窩頭,還有酸菜土豆絲,小米稀飯。我吃飯向來挑剔,但面對這樣十分家常的.飯菜,吃起來卻很對胃口。樸實的交談,樸實的晚飯,樸實的笑容。在先生兩口子身上,我看不到一絲一毫屬于高高在上的東西,看不到當領導的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東西。
2006年初,《佛教圣地五臺山》報創(chuàng)刊五周年暨出刊200期紀念刊組稿,我特意向先生約稿,他欣然應允,很快寫好詩歌《金蓮頌》,并親自給我送到了單位。看著他爬五層樓爬得氣喘吁吁的樣子,我有些心疼,就說,你不會打個電話讓我去取。他笑一笑,和藹地對我說,我想來看看你。一句普通的話,頓時讓我渾身暖暖的。接過他遞過來的《金蓮頌》,展眼一看,好文采!其云:《佛教圣地五臺山》,文殊智慧綻金蓮。五度春秋雙百期,圣花朵朵迷人眼;ㄏ阏衼硭暮?停患埧蓞R五洲言。雨后斜陽沐草地,怒放金蓮更鮮艷。
詩作不長,但融形象性和思想性于一體,洋溢著飽滿豐沛的激情,體現(xiàn)了對未來的衷心展望,是對五臺山,對我們的報紙,最好的祝福。
就在這天,他說自己日前在北京小住了些日子,心有所感,寫了8個短篇小說,已投《山西文學》。接著就說起幾篇小說中具體的一些細節(jié),是如何從日常生活中獲取的,還說是跟我探討。先生就是這樣一個執(zhí)著地為文學而活的人。看到將近古稀之年的文學前輩,對文學創(chuàng)作還是這樣興致勃勃,并與自己虛心交談,我由衷敬佩,又十分知足。能面對面聆聽先生教誨和經驗之談,何其幸運。幾年來,利用點滴閑暇,我致力于文字表達無限可能性的探索實踐,諸如《黃金葉》、《擱置》、《姐姐》、《李彩霞》、《靜水流深》等小說,都是這方面的收獲,不僅先后在《五臺山》、《西部作家》、《紅塵》、《燕趙文學》等刊物發(fā)表,有的還獲了獎。其中《靜水流深》,著意借鑒了民俗語言的敘述調子,狀寫人物命運以及包括村霸貪腐在內的一系列農村現(xiàn)實矛盾,或多或少體現(xiàn)了“山藥蛋”風格,得到朋友們肯定,雖然自感愚鈍,只是蜻蜓點水、涉及了點皮毛。自己也成為省作協(xié)會員,為夢想成真走在更加堅實無悔的文學路途上。捫心自問,敢說這里頭沒有先生潛移默化的栽培教化之功?
2015年6月12日,我抽空登門看望先生。坐在桌前的先生與我使勁握手。盡管我們多時沒見,盡管先生說不出清晰的話來,但他嘴里的“啊啊”聲,眸子里閃爍著的光芒,雙臂急切的擺動,都明白無疑地告訴你,他一如既往的親切和熱情。聽師母說,先生去年生了一場病,住了十三天醫(yī)院,嗓子就說不出話來了,一直到現(xiàn)在也找不到原因。我們只好通過紙筆拉話。先生還是想說話,張著嘴嗚嗚哇哇半天,我根本聽不出他在說什么,我們兩個你看我我看你,干著急沒辦法。先生只好一一在紙上寫:“你今年多大?”,“愛人和孩子好嗎?”,“你加強營養(yǎng)”等。我也一一用紙筆回答著,感受到了濃濃的暖流。他又笑著寫:“我前半生說話太多了,因此現(xiàn)在聲帶下的‘蓄電池’電量不足了,只能以筆代口了。司令部沒問題!蔽揖兔靼祝@依然是那個幽默樂觀的先生。然后他注視著我,寫下八個字:“艱難困苦,玉汝于成”。然后一臉慈祥地望著我?粗俱驳哪樔萆硇危蚁,無論什么時候,先生心里想的總是別人,總是給人以滿滿的信心。
我仔細打量先生,看著他的笑容以及寫在紙上的話,內心里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力量。是的,他從中學時候就開始了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旅程,六十年來,孜孜不倦,持之以恒,一步一個腳印,取得了令人矚目的驕人成就,所以,他心里洋溢著的陽光,就能溫暖到每一個與他近距離接觸的人。你就像是向日葵一樣,接受著陽光無私的照耀,內心的力量茁壯成長。
先生是國家一級作家、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曾任忻州地區(qū)文聯(lián)主席、黨組書記,《五臺山》雜志社主編、社長等,無論擔任什么職務,在他心里,都是三個字:好好干。憑著這股勁兒,先生把自己的一生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文學事業(yè),不但自己的文學成就斐然,而且還培養(yǎng)扶持了眾多的文學作者。先生先后有中短篇小說、長篇小說和影視文學劇本問世,其中短篇小說《酒醉方醒》榮獲趙樹理文學獎,并被日本翻譯家小林榮先生選譯收入《中國農村百景》一書,在日本出版;中篇小說《人間煙火》在《黃河》雜志發(fā)表,并被《作品與爭鳴》選載;電影《五臺山奇情》由北京電影制片廠拍攝,25集電視連續(xù)劇《康熙遺妃五臺山》由山西電視臺拍攝播出;另外,還著有藝術理論專著《藝術辯證法漫談》和反映地方文化的《二人臺劇目》。日前,已經78歲高齡的先生,依然執(zhí)筆寫下了《我的小說文本新理念》一文,顯示了先生與時俱進、不懈進取的精神。
心懷謙和禮讓之心,是一個人起碼的生命自覺。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修身養(yǎng)性,盡力寬容,既體現(xiàn)了心性,又體現(xiàn)了修為。能夠在各種場合完成這種歷練,達到正常的狀態(tài),就是某種成熟,某種大氣。也就是抵達了一種境界。聰明智慧,風趣幽默;豁達開朗,樸質慈祥;充滿愛心,擁有激情;才華橫溢,銳意創(chuàng)新——這些令人艷羨的品性素養(yǎng)一旦交織在一個人身上,他就會擁有炫目的神采。
這就是先生,他虛懷若谷,有涵養(yǎng),有閱歷,有氣質,有思想。在聽他侃侃而談的過程中,你肯定能感受體悟到很多,關于文學,關于事業(yè),關于友愛,關于生活。無論你跟他談及什么,他都能向你捧出一顆赤誠之心。就算是說話不方便了,但他的思想和智慧的靈光,依然通過那枝筆,展現(xiàn)在素潔的紙頁上。他的熱情,他的自信,他的安詳,他的謙遜,都將永遠成為你前行的動力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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