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父親往事
正值舉國歡慶、許多人紛紛出游散心的國慶佳節(jié),遠在異鄉(xiāng)、正在值班的我卻從老家聽到一個噩耗:父親的手指有三根被機器軋斷,其中兩根手指通過手術已連接,另一根食指的一截卻永遠地失去……感同身受父親那身體撕裂般的劇痛和眼前不;蝿又鞑恢沟膱雒。在我整夜哭泣聲和朦朧的淚光中,有關父親的手的記憶頓時也鮮活起來,盈滿我的整個心靈。
父親一生體弱多病,在祖母的身體里整整呆了十二個月,現(xiàn)在應稱“過期產(chǎn)兒”,因當時醫(yī)療條件的限制,原本已無存活希望的父親竟在滿一年時奇跡般地出生了,向世界巍巍顫顫地伸出他那雙瘦弱的小手,從此開始了他勤勞的一生。三十多歲開始患有嚴重的十二指腸潰瘍也時時折磨著父親。父親命運多舛,一生操勞,當過電工、種過瓜果,做過生意,還有很多女子都不會的做衣服、繡花也是父親的強項,父親的雙手修長、剛勁、靈巧,不管做什么,樣樣事情做得有聲有色,家里的日子在他的操持下也日益紅火。
父親勤勞、樂觀、樂于助人,平時鄰里鄉(xiāng)親有需要幫忙的,那是二話不說,在自己患病又貧困的時期,父親也是時時以他的樂觀向上引導我們生活、學習。文化程度不高的父親卻很顧大局、識大體,舍小家,顧大家,多年來默默地用自己實際的行動,為支援國防建設、傳遞革命老區(qū)精神,從92年起把他的三個子女一一送至部隊服役,遠離他的身邊,這在我們?nèi)h范圍內(nèi)也是少有的;為支援廈蓉高速公路的修建,父親第一個自覺自愿把家里的老宅基地交給政府;為了不影響我工作,在他受傷、意識清醒后一再叫母親、哥哥不要告訴我,他還說一定要積極配合醫(yī)生治療快些好起來,不讓我擔心……
我七歲那年,該是與父母分房睡的年齡,那時膽小怕黑,不敢獨自睡,直到有一個夏天,勞作了一天的父親對我說我該像小大人樣獨自睡覺,并說晚上他陪著我直到我睡著。剛開始我還是有些害怕,有關于鬼神、墳墓之類的東西一直在眼前浮動,頓時有想大哭一場的想法,那時父親一直用他的雙手握著我的小手,安全而溫暖,真實而幸福,迷迷糊糊地漸漸入睡。父親怕影響我睡眠,把電燈關了,點著蠟燭伏在書桌上看書,當時我特別清晰地記得那場景,那深不見底的黑夜,夜的中間是掬得起的一汪燭輝,一如燭光中的慈祥、溫暖的父親對我無盡的關愛……在往后的很多年,每當遇到種種困難時,燭光中父親那溫暖的雙手會給我指引前進的方向,傳遞著無窮向上的親情力量。
我十七歲那年,父親送我去參軍之際,在院子里種下一株四季桂花,種下一份對女兒親情的寄托,希望我能像桂花那般樸實無華、堅強不屈、樂于奉獻地做人。該起程了,父親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山高水闊,綿綿深情,直到我所坐的車已消失在他的'視線后,依然停在空中揮動著他日漸蒼老的雙手,傳遞著愛的溫度,他頓時淚流滿面,唯一的女兒從此也遠赴他鄉(xiāng)。每每想我之時,他便走在院子里,聞聞花香,修修枝葉,摸摸樹干,就像感受從前我在家時膝下繞歡一樣……
我二十七歲那年,冬天,我回家探親,到家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午夜,我和先生提著大箱小包準備下車,這時只見一雙手舉著一只大電筒向我們這邊照過來,循著光線往前走,才看清是父親,原先我已打電話告知回來晚讓他們先睡,可是父親卻固執(zhí)地在寒風凜冽中抽著煙,搓著雙手等了三個小時,后來回家后父親就感冒了,生病了后的他依然不停歇,給我們挖竹筍、野山藥、做艾米鏌鏌,和母親不斷地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各種吃的。希望我們嘴里吃的、眼里看的、還有心靈即將帶走的都是盛滿有關親情的東西,還有,我那拿到修鞋鋪都未曾補好的行李箱,父親在我即將臨行前幾天戴上老花鏡、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針一線地為我縫補好,上演了一出濃濃深情慈父版的《游子吟》……
在我近三十七歲的今年,應該安享晚年的父親由于女兒的不孝而遭受了切指之痛,我腦海中時時回想血泊中的父親被眾人一路不停地輾轉到各醫(yī)院進行處置、入院、出院、轉院,那雙靈巧的手一定錐心刺骨般疼痛、顫抖、無助。親愛的父親,此時此刻我已不能思想,近乎不能呼吸,淚水已成滂沱,心中只有一個聲音:請原諒你的女兒,我不能為你分擔一絲一毫,不能時刻陪伴在你左右。
親愛的父親,我最懷念的,是我掌中你手心的溫度,不過是一雙手的回憶,沒有多大的重量,沒有多強的能量,沒有更多的傳奇色彩,雖然遠離千里,人海茫茫中,即使從此有些殘缺,卻可以握住我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