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不過是大一號的幼兒美文摘抄
我與五歲的女兒小年朝夕相處,從她身上學(xué)到的,不亞于我教給她的。這讓我感慨,成人不過是大一號的幼兒。
我在工作,她在我身邊叫囂。我實(shí)在寫不下去:“你好吵哇,和你在一起累死了!
她說:“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一點(diǎn)兒也不累!
我說:“你當(dāng)然不累!
她反問:“我和你有什么區(qū)別?”
她還不懂,同一個時間,同一份存在,同一種關(guān)系,每個當(dāng)事人的感受、想法、立場都不一樣。成年人也一樣,否則就不會有人問:“我們相愛十年,為什么他突然提分手?”“相愛?你確定?”你只能聽到你內(nèi)心的聲音,而他也許和我一樣,覺得你好吵哇,累死了。
小年的最愛是蛋炒飯,而我又放了肉、蝦仁、香腸,還炒進(jìn)去綠油油的竹葉菜。她一見美食,十分歡喜,往上一撲,說時遲那時快,這頓飯祭地了。
她傷心地哇哇大哭:“我要我要!
我忙著打掃清場:“沒有了,你吃面包吧。”
“我不是故意的!彼浅N乜粗摇
動機(jī)和后果,并不一定直接對應(yīng)。無心之失也是失,無意的言行照樣會鑄成大錯,并且,覆水難收。成年人也未必全懂吧。
吃飯時,她吃著吃著,上半身趴上桌來。我呵斥:“手肘拿下去!彼褚恢恍◎鹨粯訄(jiān)持掛著:“這樣舒服!蔽覐(qiáng)行把她揪下來,像從礁石上剝離一枚珍珠貝,她哭得心都碎了。等她不哭了,我再輕言細(xì)語:“年年,手肘上桌會妨礙到其他人夾菜的`。不能為了自己舒服,讓其他人不舒服,對不對?”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說話。
下一頓飯,她無意中又趴下去,馬上彈起來,對自己說:“媽媽說,手肘不能上桌,會妨礙其他人。”為自己的表現(xiàn)良好得意地笑起來。
太多成年人還不如她呢,怎么舒服怎么來,從來沒想過其他人有多不舒服。他們活在世上,像一臺轟隆隆的壓路機(jī),所向披靡,遇人壓人。小年鬧過別扭之后進(jìn)步了,他們可能永遠(yuǎn)不會。
所謂成長,絕不只是指身高到達(dá)七尺,而是學(xué)會替人著想,承擔(dān)行為后果,照顧其他人的存在。這些幼兒園起就在教的規(guī)則,夠我們用一生了。
學(xué)會這些,就是傳說中的:懂事。
還有一些事,小孩懂,大人反而不懂。一次,我裝可愛、奶聲奶氣問小年:“年年,媽媽好愛你,你是不是最愛媽媽呀?”
她沉著地?fù)u搖頭說:“姥姥!
是的,我最愛她,她最愛的人不是我。就好像,同理可證,最愛我的人是我母親,而我的愛給了另一個人。而我不是孤證,張潔回憶母親的長篇散文叫作《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第一次閱讀,我還年輕,只覺得刺眼,心想為什么不是“世界上我最疼的那個人”。到這個年紀(jì),不禁感喟:老一代寫作者,多么誠實(shí)。
愛生來就不對等。我在做了母親之后終于明白。而我決定,做一個懂事的女子,努力接受“我愛她遠(yuǎn)勝她愛我”這個殘酷卻最合天理人情的事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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