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文字值得背三遍的情感美文
我玩游戲《2048》入了迷,玩到4096之后,無論如何攻不下8192。我死活停不了手,揮著拳頭吶喊:不破樓蘭誓不還!
這段時間陪孩子學(xué)古詩,許多詩才有機(jī)會一字一句重讀,我愕然發(fā)現(xiàn):《從軍行》原來我這么多年都背錯了,是不破樓蘭終不還。細(xì)細(xì)一想,當(dāng)然是王昌齡的好。誓不過信誓旦旦,說說而已,不見得實(shí)現(xiàn);終卻是塵埃落盡,終老于此的既成事實(shí)。蓋棺才能說終生啊。
杜甫的《登臨》: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孩子懵然不解:為什么花近高樓他要傷心?花應(yīng)該開在哪里?
我一向背得熟極而流,從未想過為什么的問題,此刻認(rèn)真一想,眼前頓時浮現(xiàn)出畫面:高樓百丈,繁花近在咫尺,是觸手可及的盛春,他卻五心翻騰,念念不下的是萬方多難。難又如何?無計(jì)可施,只能轉(zhuǎn)身上高樓,望盡天涯望不斷愁腸。
這是因情設(shè)景的倒敘,是花也濺淚的因果,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的豪情壯志,卻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束手無策。我突然間懂了:這并不是為了押韻的倒置,而是確實(shí)情至此處、景在眼前。但是給三年級學(xué)生講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小時候沒背過詩,十歲上下才第一次讀到《唐詩三百首》:繁體、豎排、線裝、字號時大時小。我半蒙半猜、渾渾噩噩地讀,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那本書就徹底散了架,用打孔機(jī)釘起來繼續(xù)讀。背誦,反而是我長大后,能約略懂些詩之后的事。
而我一位朋友,能一口氣背完《千字文》,面不改色,問他意思,一字不知他九歲出國,漢語能力只剩了聽說。只是童年的記憶最深刻,自三歲起,祖父攬他在膝上,一字一句教他的情景,一輩子都忘不掉。這滾瓜爛熟,是對祖父刻在骨子里的念想。
那么,讓孩子背誦自己不能理解的東西,究竟有沒有意義?連天門中斷楚江開這樣的場面,孩子都只能死背,現(xiàn)在難有這樣的江景,陰精此淪惑簡直跟純音節(jié)差不多。
此刻我想:也許,是有意義的。全然不懂,一知半解,有耳無心,支離破碎,甚至錯七漏三都沒關(guān)系,就像碧波沒過堤岸,再緩緩?fù)巳ィ阋詾闊o痕嗎?不,浸下了或輕或重的濕跡,有青苔隱隱生長。詩總會在稚子心中,留下一個模糊的版圖,似有還無,仿佛隨時可以被抹去。
然后,這一生中,這里那里會遇見,某時某刻擊中心坎,有些詩句記錄了一段情事,有些詩句安慰了初萌的心傷。就像一次次大水重來,或者溫柔,或者咆哮,堤岸仍然堅(jiān)不可摧,但以綠苔分割的.水線在無聲生長,濕且滑,永遠(yuǎn)如落雨后的草地。
再然后,也許你會像我,漸漸建立自己的口味,挑出幾本薄薄詩集,反復(fù)吟詠,有意無意地背了下來,最后,有些小時候讀過的書、聽過的話,伴隨你一起長大,成為你觸景生情時的脫口而出,你回憶往事時最恰如其分的精練表達(dá),漸漸與你融合,成為專屬于你的招牌表情。
最近的流行語:重要的話要說三遍。最美的文字也一定值得背三遍,讓孩子們在記憶力最強(qiáng)的幼年領(lǐng)受第一遍吧,給他們的人生打一個模糊的底稿,一抹暈染開來的底色,也許他們的日子能像灑金花箋,微微閃著光。
至于第二遍第三遍幾時開始,坦白說,有些詩篇,我自己的第三遍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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