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小院經(jīng)典美文
小時候,我總喜歡躺在院子中央月亮門的臺子上,看看院東頭,再看看院西頭,看看院東頭的月季花,是否已經(jīng)開出了清香的朵兒,再看看院西頭夕陽下的無花果樹,是否已經(jīng)長滿了風(fēng)致的葉子。
那時候啊,我總是一個人靜靜地躺著,癡癡地仰望著天空。天空是湛藍的,湛藍的像一條綢緞,上面不沾染一粒塵埃,湛藍的好像它有了生命一樣,你深呼吸著,深呼吸著,就能嗅到那天空的香。湛藍的天空宛若一片海,只是那海水沒有洶涌澎湃,而如一股清泉,默默地流淌著,我想,那是天上海的樣子。
小院不寬,卻很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院子?xùn)|西的長度足有二十六米。二十六米啊,什么概念呢?我可以在院子里踢足球,跑步,騎自行車,甚至幫父親來來回回推著他那發(fā)動不開的摩托車。三五趟下來,我便已氣喘吁吁了,身上的衫子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在陽光的照耀下,那被汗水浸透的地方,呈現(xiàn)出一道比疆土還要遼闊的光芒。父親看著我那呼呼地喘著粗氣的樣子,一邊和藹地笑著,一邊關(guān)切地說:“怎么了,累了是不是?你先歇會兒,待會兒再來推!蔽疑瞪档負u著頭,說:“還,還行。我不,不累!蹦菚r的我啊,真是太懶,太懶了,我一面幫父親推車,一面在心里偷偷地想:“什么破車子啊,怎么這么難發(fā)動呀。什么破院子啊,怎么這么長呀!”在我的企盼下,天公作美,飄來一片烏云,雨珠如豆,打在了我和父親的身上。父親揮揮手,說:“下雨了,別著涼,趕緊進屋,今天不推了!
多年之后,父親走了,流干最后一滴淚的我躺在床上,怔怔地出著神,晚風(fēng),急雨,沙拉拉響的.窗戶。我拉開了窗簾,透過那蒙蒙雨霧,似乎看到了一個殘缺不全的世界。世界破碎了,那流淌在大地上的雨水,就是碎掉的玻璃渣子。此時,我那早已麻木了的耳朵忽的顫動了一下,父親那熟悉并帶著關(guān)切的話語如一道閃電,劈開了這初秋時節(jié)的冷雨,清晰地送到了我的耳畔:“兒子,外面下雨了,你冷不冷。∧汴P(guān)緊窗,別著了涼!蔽颐偷靥鹆祟^,看到窗外那原本布滿沙土的大地,此刻被雨水沖刷的干干凈凈。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當年幫父親推車的往事。我想:“原來當年的小院那么長,是有道理的。小院長點好,還是長點好啊…”
夏日的傍晚,小院里飄蕩著一陣陣蟬鳴的聲音,而結(jié)滿果子的無花果樹上,也傳來一股股的香味兒。一家人舒服地躺在涼席上,聊著天兒,聊著當年艱苦的日子,再摘下一盤果子,吃上幾顆,咀嚼著眼下火紅日子的甜味兒。
歲月一點點的流逝著,蕭瑟的秋風(fēng)搖曳著地上沉睡的落葉,光禿禿的樹干就在著寒風(fēng)中孤獨地佇立著,寂寞的冬天就要來了。然而小院的冬天并不是寂寞的,院子的一角有一個父親用雪花堆成的雪人,它的眼睛是煤塊,鼻子是胡蘿卜,而嘴巴,嘴巴是什么呢…
春天的早晨,太陽還沒有升高,羞澀的臉蛋隱蔽在云霧中,只露出了半個眼睛。院子里霧騰騰的,窗臺上的花兒還懸掛著沒有揮發(fā)的露水,好像是小姑娘那迷人的淚。。我踩著樓梯,爬到房頂上,俯視著小院兒里的一草一木,俯視著小院那長長的水泥路,上面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腳印,還鑲嵌著我幼年時的笑臉。我仰望著天空,天空已經(jīng)不再湛藍,壞了雙眼的我面前已不再清晰,或許小時候心中那些天藍色的夢,已經(jīng)隱隱綽綽的,變成了泡沫,變成了天空中的霧影。
后來,村里要拆遷,我們一家人從小院里搬了出來,過上了居無定所的日子。搬了家的我太想老房子了,我也太想小院了,所以就偷偷地回去了幾次?粗矍澳悄吧木跋螅倚闹锌帐幨幍模孟裾麄世界都變的低矮和壓抑,整個大地變得滿目瘡痍,失去了原有的蓬勃和生機。房子早已被推倒了,坍塌的磚塊被人搬了個干凈,而小院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上面長滿了密密的雜草,堆積著厚厚的黃土,鋪滿了千百塊碎石。,上面還飄著凄慘的風(fēng)。凄慘的風(fēng)啊,你能卷起地上的黃土和雜草,掀開那些頑固的碎石,卻再也不能吹過小院那長長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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