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森
江淹《別賦》云:“黯然銷魂者,別而已矣!惫糯煌ú槐,今日一別,就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因此,古人把送別看作是一件悲壯的事情。送別親友,不僅講究場所,更講究方式。這一點在古詩詞中得以傳達。
送別的場所,概而括之,無外乎兩種情況:一是陸路,一是水路。
陸路送別主要在“亭”和“館驛”!夺屆-卷五》:“亭,停也,人所停集也!痹缭谇貪h時代,便開始置“亭”,又名“官亭”,原是設在大道邊,供旅客停息休憩的,唐宋以下兼為餞別送行之地!巴ぁ迸c“亭”之間的距離不一,一般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長亭“(《白孔六帖-館驛》:“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庾信《哀江南賦》:“十里五里,長亭短亭。”),所以在古詩詞中,經(jīng)常有“長亭”“短亭”的意象。如李白的《菩薩蠻》:“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闭敲枥L了“長亭宴飲送別”的依依不舍情景!段鲙洝分懈怯幸徽邸堕L亭送別》,專以演繹離別之情!梆^驛”,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設置!梆^”是指“侯館”,原指我國設置的候望之館,唐宋時即指旅館;“驛”,是指驛站,它是古代公家傳遞公文或往來人員途中休息的地方。如唐代,一般是每三十里置驛,“驛”又分為陸驛和水驛。如此,“館”“驛”也就常作為送別之所,也成為古詩詞中的常用意象。如歐陽修《踏莎行》:“候館梅殘,溪橋柳細!保畎住读饕估芍廖魅A寄裴隱》:“揚帆借天風,水驛若不緩!
水路送別,在古詩詞中出現(xiàn)的最多的意象是“南浦”(《說文》:“浦,水濱也!保!澳掀帧弊畛醯暮x有兩點:一是指在某一地區(qū)中,位于該地南側的水浦,二是泛指河流分口處或渡口。自江淹在《別賦》中有:“送君南浦,傷之如何。”的名句后,“南浦”就漸成為“水路登舟送別之地”的泛稱,特別是在唐宋詩詞中,“南”字并不實指方位,“南浦”只是借指送別分手的地方。詩人在其詩詞中,借助“南浦”這一意象將離愁別緒的情懷傾注其中,令人讀之,生黯然神傷之情思。如盛唐詩人王維《送別》詩曰:“送君南浦淚如絲,君向東州使我悲。為報故人憔悴盡,如今不思洛陽時!卑拙右讓懹幸皇住赌掀謩e》詩曰“南浦凄凄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敝苯右浴澳掀帧睘轭},訴“離別斷腸”之愁。由于“南浦”積淀的特殊含義,“南浦”在唐代成了曲調(diào)名,到了宋代,詞人又借舊曲另制新詞,“南浦”成了詞牌名,并且 受“南浦”這一意象中所包含的離別情緒的影響,凡是填“南浦”詞牌的詞,在內(nèi)容上大多與羈旅愁懷、惜別傷離等相關。
古人送別的方式也情趣盎然,大致有以下三種方式:
“折柳送別”。這一送別方式,始于漢,在唐代最為盛行!度o黃圖》云:“灞橋在長安東,跨水作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唐都也在長安,所以這一折柳贈別的習俗得以延續(xù)。李白《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陵傷別!痹~句描繪的就是,秦娥在月下回憶和愛人在霸陵橋折柳送別的情景。早在漢樂府橫吹曲辭中就有“楊柳枝”(或“折楊柳”)的曲子,曲中內(nèi)蘊傷別懷人之情,唐人將其翻為新聲,成為“楊柳枝”詞(或《楊柳曲》)將“折柳贈別”之意蘊于其中。如白居易有《楊柳枝》:“古歌舊曲君休聽,聽取新翻《楊柳枝》。”這就豐富了“楊柳”這一詩歌意象的內(nèi)涵,使“折柳”、“楊柳枝”等也都成為詩歌意象,它們都搖著這“悠悠柳枝”,寄托進人們的離別相思之情,于是“笛中聞折柳”也讓人“一懷愁緒了”。
“飲酒作別”。這是最常見、最普通的一種送別方式,一直延續(xù)至今。古代“長亭”、“短亭”、“南浦”等送別地點,同時也是古人餞行宴飲之處。因此,一個有一定的古典詩歌修養(yǎng)的人,一旦看到“長亭”、“短亭”等意象,眼前便會自然地浮現(xiàn)出在長亭古道、衰柳斜陽的背景上設宴餞別的情景。這樣的詩歌舉不勝舉,最出名的當數(shù)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睋(jù)說此詩入樂以后,成為當時社會上流行的歌辭,成為別席離宴的絕唱。
“引吭高歌”以送別。中國古代很早就有“行歌”的習俗,即一邊走一邊唱歌!墩撜Z-微子》就記載了楚國隱士接輿“歌而過孔子的故事”(“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保┖髞,引吭高歌也成為一種送別的方式。荊軻要前去刺殺秦王,眾人送至“易水之上”,于是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唱出了一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壯歌,向世人宣示出一種壯懷激烈,一種慷慨悲涼,一種義無反顧。李白登上船要走了,岸上傳來汪倫送別的“踏歌聲”,“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保ㄌじ,唱歌時以腳踏地為節(jié)拍)我想,這時的李白,定然感動的熱淚盈眶,于是感情噴涌而出,“桃花流水深千丈,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是怎樣的一種雅人深致,古人從風雅中傳出一種摯情。其實,高歌送別,更多的是表現(xiàn)在宴飲的酒席上,將“飲酒”和“高歌”兩種送別方式合在了一起,如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描寫的就是一種既飲酒又歌舞的送別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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