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是不是比爾經(jīng)典散文

　　盡管王安憶一再強調(diào)《我愛比爾》“是一個象征性的故事，這和愛情，和性完全沒有關(guān)系，我想寫的就是我們的第三世界的處境”，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大多數(shù)讀者首先是被《我愛比爾》的情節(jié)所吸引，沒有愛情和性，阿三將是什么樣子的？《我愛比爾》又會是什么樣子？作為一個被故事情節(jié)所深深吸引的普通讀者，我首先從作品中讀出的，是一個上世紀(jì)九十年代里發(fā)生在上海的關(guān)于青春與成長的愛情故事。

　　出生在上海弄堂里的藝術(shù)系學(xué)生阿三愛上了外交官美國人比爾。阿三認(rèn)為自己愛上了比爾，真正地愛上了比爾，像銅像一般的神秘的精致的比爾。比爾也深深地被阿三吸引，但比爾并不愛阿三，比爾懷著好奇的心理，被阿三的神秘和她身上的異國情調(diào)所吸引，阿三知道，“美國人最經(jīng)不起歷史的誘惑，半世紀(jì)前的那點情調(diào)就足夠迷到他們了�！彼�以，阿三會會費盡心機地布置他們的愛巢，但阿三未必知道，無論她怎么努力，比爾也不會愛上自己，比爾只是喜歡自己，有時候，愛和喜歡的界限很模糊，但更多的時候，愛就是愛，喜歡就是喜歡，愛情不一定是相互的。

　　阿三是一個處于青春期的叛逆女孩，她的情愛悲劇甚至命運悲劇也許不僅僅是因為她在畫展上邂逅了“不允許和社會主義國家女孩談戀愛的”外交官比爾，還因為學(xué)藝術(shù)的阿三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反叛意識——在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會自以為是，都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撐起一片天來。我們張揚得肆無忌憚，我們以為，自己已經(jīng)長大，已經(jīng)強大到頂天立地，然而，許多年后，我們才會了悟，青春或許就是我們心底的一道疤，美麗但無法觸摸，在心底深深地揣著它時，它不過是作業(yè)本上的一張白紙，撕去一頁，還有很多頁。當(dāng)青春遠去，我們回過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那張白紙，原來是珍貴素雅的薛濤箋——所有愛過我們的人、所有傷害我們的人，都是那信箋上或濃或淡的桃花紋，也正是因為這些紋路與陰影，我們的青春才不會蒼白如許。為了和比爾談戀愛，阿三租了房子，為絲巾廠手繪絲巾掙房租，她還毫不猶豫地退了學(xué)，然而，時光并沒有因為阿三而停留，比爾還是走了，但阿三從此中了“我愛比爾”的魔咒，可是，阿三真的愛比爾嗎？

　　邂逅馬丁，并與馬丁迅速地墜入愛河，阿三希望，馬丁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期望，她的期望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家，一個像比利時人那樣的家：“廚房潔白的瓷磚墻上排列整齊的平底鍋，洗衣房里的柳條籃盛著等著熨燙的衣服……”在阿三心目中，家其實意味著精致、優(yōu)雅、高尚和文明的生活方式——阿三是個女人，女人大都始終如一地渴望愛情，渴望家庭，而無論多么強悍精明的女性，骨子里是脆弱的，是需要男人的保護的，家庭則是可以容納所有愛情與夢想的地方，是最好的避風(fēng)港。只是，阿三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馬丁抱著阿三，抱著的不過是他的一瞬間，而阿三抱著馬丁，抱的卻是她的一生。最終，出生在法國浪漫小鎮(zhèn)的馬丁也理智地拒絕了阿三以及阿三的愛情。

　　與馬丁的戀愛結(jié)束后，阿三認(rèn)識了陌生的美國老頭、美國專家、比利時人和更多的外國人，與這些人的交往，對阿三而言，無異于一種靈魂的慢性自殺，從一個酒店大堂到另一個酒店大堂，從一個咖啡座到另一個咖啡座，阿三終于變成了大堂女孩，最終被送進收容所。在收容所里，這個大堂女孩最不被人理解的，就是她不收錢，所以，阿三有一個外號，叫做“白做”。收容所里的女人永遠也無法了解阿三，了解這個外表瘦弱，內(nèi)心火熱的女孩。實質(zhì)上，阿三的迷戀是阿三對自己欲望的宣泄和對自我的放縱，阿三自始至終也沒有弄明白，她是不是真的愛比爾，或許，阿三想要的，除了愛情，還有蛻變，一個可以脫離自己生活，實現(xiàn)夢想的蛻變，阿三像飛蛾撲火一般地去追逐她的愛情，她的夢想。直到最后，阿三看見的，是愛情落幕之后涼薄的月光，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所以，面對農(nóng)場里那“有小母雞的柔軟的純潔的羞澀的體溫的處女蛋”的時候，阿三哭了。阿三的眼淚讓我想起叔本華的話：“人從來就是痛苦的,由于他的本質(zhì)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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