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菜園里的秘密的散文
母親在菜園子里忙這忙那,是有點鍛煉身體意思的。這是母親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我沒有必要攔住母親的。母親穿著套鞋,拿著籃子,扛著鋤頭,一步一個腳印,很有秩序地走向菜園,在那里看看草,望望花,有時也鋤鋤草、間間苗,很篤定,很自信。那時,我遠遠地看見母親站起蹲下的背影,心里充滿敬意。母親的勞動不是一首詩,母親也不需要詩。母親對于菜園的情感有幾十年了,幾十年的情感一直很堅定、很簡單、很直接,就是希望自己的雙手播種什么,地上的土層里就長出什么。
大概在五六年前,我在幾十里外的城里還不清楚秋葵為何物時,母親卻已經(jīng)種了。秋葵來到了母親的菜園,像是他鄉(xiāng)遇故知,表現(xiàn)特別好,滿樹滿枝地長。但當我知道并且想吃秋葵時,秋葵都在簸箕里了,早已經(jīng)曬成了干。母親說就是干的秋葵也是給我吃的,是泡茶喝。我真的不知道秋葵可以這樣吃法,但母親說她已經(jīng)吃了一個月了,越吃喉嚨越清爽。她要求我:等些回去,多拿點,回家常喝喝。她相信她吃過的任何東西,都是好東西,都是兒子應該吃的東西。母親一點不容我問原因,叮囑我要吃一家人一起吃哎。
這讓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有一天回到家,看見場角的最南邊有一排泛白的類似與青蓬頭的草。這草,根根筆挺,根上托舉起的葉子都是鋸齒形的,有公尺半高。我和母親坐在客堂的門口說著話,但草的味道一陣又一陣地飄散過來,吹進我的鼻孔,是入心入肺的感覺。母親說這就是梅蓬頭,味道更濃,力道更足,可以泡腳,能治腰里的毛病。母親的話是用不著懷疑的,但我從小認識的只有青蓬頭,梅蓬頭確實沒看見過。母親微笑了,微笑的內(nèi)容只有母親自己知道,但我感覺母親為她擁有梅蓬頭的植物很驕傲,因為他的兒子也驚奇了,而驚奇在母親看來就是對她所為的充分肯定。
我從不干預母親在她的菜園里種什么,也不希望母親按照我的意志種植什么,菜園是母親的菜園,母親是菜園的主人。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那天我們吃中飯時發(fā)現(xiàn)了一樣很怪的東西,嫩生生的青菜里,橫躺著幾十棵蟲草大小的東西,黃白的顏色、彎曲的身體、細長的條子,真像一條條僵死的蟲子。母親說是人參蟲草,母親挑了一根讓我嗅嗅味道,味道真跟人參差不離,但大家不敢吃,我吃了一根,母親表揚了我,我又吃了一根,但那次帶頭沒起作用,桌上人的不但不學著吃,反而都說吃飽了。母親看出了端倪。晚飯時菜碗里就看不見這蟲草了。母親如何處理這些蟲草的,我沒有看見,但母親一定不會把它們丟棄掉的,因為它們也是菜園里長出來的。
父親生病了,一個月來,我每天都回家的,都去陪陪父親,同時也為父親的吃飯營養(yǎng)問題想想辦法。那日晚飯前,母親的姐姐也來看望父親,她說,妹夫的毛病要吃點草,并列舉了無數(shù)草的名字,有幾樣我們都聽懂了。母親在旁邊一聲不響,我們理解母親的心情。對于姐姐的介紹母親聽得非常仔細。她還說,這些草什么地方多,什么地方少,什么樣子的好,什么樣子的差,說的頭頭是道,活龍活現(xiàn)。大姨還說,如果不認識,她愿意陪我們一起去,大姨比母親大了四歲,已經(jīng)八十有六的人了,這個年紀去割草,我們不忍心。但大姨的話語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眼淚汪汪。大姨轉(zhuǎn)身對我說,弟弟,不過吃草首先要相信草的。
相信草!我突然想起我吃蟲草的時候的事情了,是的,不相信了就不愿吃。二妹說,大姨說的草我們家里有的是,都在母親的菜園里。真的,是真的,二妹領著我去了菜園里,我第一次隆重而又虔誠地參觀了母親的'菜園子。我看見了無數(shù)的蒲公英,那些蒲公英葉面貼著著地,像腳爐蓋那么大,靛青色,莖和葉脈清楚,微微透出紫紅的顏色,它們非常安靜地躺在土地上。我們當場拔了幾棵,看見了蒲公英的根原來是煞白的,根部如手指般粗細,末梢有許多根須,根須像參須。大姨說了,這蒲公英就是醫(yī)院里的青霉素,消炎效果出奇得好。那時,我們內(nèi)心都嘆服起母親的偉大來,感覺母親像個先知,父親什么時候生病是無法預知的,生什么毛病也是無法預知的,但母親預知了家里人需要蒲公英。這里有什么的講究呀,我們無法解釋,我們只好用愛來解釋,但總覺得這是不夠的。
除了蒲公英,我的二妹還讓我看了魚腥草,魚腥草很多,三四米見方,密度很高。我不認識魚腥草。姊妹說,聞一下味道就知道了。她隨即沿草根掘開了一片地方,我看見了魚腥草長在土里的密密麻麻的根,那不是縮小了幾十倍的蘆根嗎?妹妹說,你用鼻子聞,當我低頭湊近草葉的時候,一股魚腥氣就從土里鉆出來。那晚,姊妹燒了一大碗魚腥草,燒了后氣味走失了,我們?nèi)砍怨饬恕t~腥草清涼解毒,消腫療瘡,對父親的毛病也是有幫助的,父親也愿意吃。我們真的無法訴說個中情緣,但我相信有神助,母親為什么種魚腥草啊,這個呀,母親心里肯定有想法,這是什么樣的想法呵!
母親還種了藿香草,藿香草也是一堆的,綠綠的顏色,不濃郁,氣味不大,個子不長高,七八寸高的樣子,葉子是扇形狀的,葉子平鋪在枝條的上面,難得見垂落的葉子的。藿香草是開胃草,能止咳,也是通氣的草藥,可以泡茶喝,也可以放在菜里當調(diào)料。我知道。母親是懂得人的身體有賴于平常的吃喝,我們家她是第一個相信吃喝能改變?nèi)松眢w、心情的人。母親也通過她的勞動,在菜桌上獲得了無數(shù)的關于好吃的評價,這評價是對母親一年四季在菜園里辛苦付出是一種鼓勵、激勵,也是母親繼續(xù)在菜園子忙碌的動力。但這是蔬菜給與她的經(jīng)驗,藿香不是蔬菜,是草,也是藥,母親如何知道它的功效,又如何獲得它的種子的。
我至今還沒有明白母親為什么種這些草的原因,這也許就是秘密,現(xiàn)在我覺得還是不問的好,與母親不討論更好。我也對自己說,這是作兒子的我應該永久守護的秘密,因為母親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這幾天的每晚七點鐘,母親洗好了蒲公英草,我的二妹就在菜板上將蒲公英切斷成碎片,然后放進切菜機里旋轉(zhuǎn),再拿出來,放進廣勺里舂碎,母親過來了,用一個白紗布將已成渣樣的蒲公英裹起來,瀝出了半碗的汁水,汁水墨綠,有點濃,有點青草的青味。母親雙手捧給父親,父親接過,仰起脖子,骨碌喝完了。然后母親將蒲公英的渣倒進了盛水的玻璃杯子里,用開水泡著。一會兒,我走過去,將泡著的茶倒進自己的茶杯里,連喝兩杯,母親看著說有點苦,慢慢喝,其實呢,到那時真的沒有一點苦味了。
現(xiàn)在我們一家真的很忙碌,我們?nèi)胰司墼谝黄鸬臅r間,因為父親多了幾十倍,想想以前說忙,真到了關鍵的時候,全部能騰空的,這是父親無聲的命令,也是家感召的力量。所以感覺,所有的忙,其實都是有水分的。靜靜的晚上,當我們安頓好父親以后,我們就端坐在客堂里喝喝茶、說說話、聊聊天,有時我們會起身,依著門檻,放眼,向南看,向西望,向西望,向南看,眼見的都是母親的菜園子,菜園里綠意盎然,蔬果飄香,草藥芬芳,這正是我們家里驅(qū)走黑暗驅(qū)走沉悶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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