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告訴我你的痛散文
土墻圍起的園子里,有幾棵蘋果樹老了,光禿禿的,枝干枯竭了,失去了生命的光澤,在冷風里呆若木雞,紋絲不動。
霜降一下來,草叢與樹木,涂滿了一層白茫茫的顏色。走在外面,干冷干冷的,只能多穿點衣服,再冷,也得在戶外勞作,農(nóng)村人的活計,莫非是刨土窩子,要么是砍柴,挑水,推磨子碾米。
取暖生火,熬粥燒水,躲在屋里,其樂融融。抑或是一種溫暖,一種幸福。但是父親卻沒有,他佝僂著背,似乎把整個冬天都要裝進胸膛,用他的旱煙,黃米酒,掛起來的一串串火紅的辣椒,給冬天煮一場溫暖。外面的天空瓦藍瓦藍的,只是風一吹來,滲入衣領,冷的直打哆嗦。想想這種冷,該是寒號鳥叫的時候了。
為了將這個冬天過得有滋有味,劈柴,喂馬,挑水。瞅瞅遠方,不見了燕子的呢喃。離下一場大雪還遠。父親把房前屋后打掃的干干凈凈,各種農(nóng)具擺放的整整齊齊。他卷了一支煙,慢悠悠的吸了幾口,煙草味氤氳著,在冷清清的空氣里散布開來,凝固在時光的深處。
從新家到老宅子大約走了二百多米的路程,父親拉著架子車,鋸掉的樹干與樹枝,堆積如山,一根根捆綁好,裝滿一車子,用力的將繩子在車子上纏繞幾遍,勒緊,樹木的軀體長而粗,沉甸甸的壓在車子上。父親把拉車的繩子套在肩膀上彎腰前躬。上坡時很是吃力,在半坡里停頓了片刻。掙扎著,差點兒有將車子后退了回來。我正要去幫父親,他一使勁,套在肩膀上的拉繩斷了,父親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手被碎石劃傷了,漸漸的滲出鮮紅的血,我驚愕之中連聲嘁著:爸,您怎么樣,疼嗎?父親正定自若的說,沒事,這點傷算什么!不要緊的。
看著父親受傷的手,我的心生生的疼。父親卻說不疼,能不疼嗎?是男人都這么說嗎?是父親的也是這么說嗎?也許是,或許不是。而我的父親卻說了,他真的不疼。我看見的眼前是鋼鐵一樣的父親,而又像一棵弱不禁風的大樹,傾刻間倒下去了。冷颼颼的天,父親的額頭與臉龐,顯得蒼白,枯黃。
那一幕,還是讓我為父親擔心。多年前,扛麻袋,打草垛。用架子車拉東西,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吃力過,七八百斤重的貨物,父親一個人很輕松的拉了上去,而這回卻沒有,我意識到這是父親的精力一年不如一年旺盛了,他真的老了,皺巴巴的手像干裂的樹皮,皺紋如溝壑,頭發(fā)如霜雪,背微微有些駝。那件穿了多年洗了又縫,縫了又洗的咔嘰中山服褪去了歲月的色彩,灰白土氣,生機暗淡。
曾想為父親換件新的,被他拒絕了。他拒絕他的,我該買還是要買的。后來,有了一件新衣服,父親舍不得穿,除非走親戚,上街,才穿一次兩次…他說我在掙錢不容易,不用花那多余的錢,節(jié)約些。我知道父親的心意,母親有病,妹妹在上大學。錢對于這個家是處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揭開鍋等著下米。生活就是這么不容易,人活著更不易,父親的心里疼痛從來不表白,想想他的酸甜苦辣更不易。
我接過父親手中的架子車,讓他歇息著。我將鋸好的木材捆好,裝在車子上,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年關將近,落了一場雪,厚厚的,簌簌的聲響,把院子罩得嚴嚴實實。父親起得早,將昨夜的一場厚厚的積雪清理掉,在香甜的晨夢中,聽見父親掃雪安靜后的風箱聲。我知道父親又在燒水做早飯了,風箱一張一合的推拉著,火苗在灶臺下燃燒著,屋子一片暖烘烘的,熱氣四溢。家里唯一支撐飲食起居的女人倒下了,躺在炕頭上,每日里以藥相依為命,不離不棄,母親的遭遇與苦痛統(tǒng)統(tǒng)的給予了父親。我們卻無能為力,眼巴巴看著父親彎著身子,一把柴火一把淚,在煙薰火燎中維系著日子。偶爾的嘆息里,父親咽著不為人知疼痛。
那天終于一場矛盾爆發(fā)了,弟媳婦與父親大吵了一場,鬧得各自不歡。她嚷嚷著不肯平息,將陳年舊事一一翻了出來,罵罵咧咧,明晃晃的玻璃窗透過去,只見她指手劃腳,一人說話十人聽,她刺耳的言語戳穿了我和父親,母親,還有弟弟的耳朵。我們都忍耐著,沒有說什么。希望親人之間能夠血濃于水,不要將不愉快的事埋藏在家族之中。也許是弟媳真的很累,她既要照顧哺乳期的`孩子,又要做飯。有時候累了無處可宣泄,一旦找到突破口就會爆發(fā)。這是人性的一條規(guī)律。
父親受了指桑罵槐的委屈,自然心里不舒服。最近這幾年,弟弟選擇了離父母身邊近一些的城市,開始他打工生涯,為了節(jié)約開銷,父親便每年開春之際,泥土化凍后,最多的是在園子里種上很多青菜,與一些油作物。將這些鄉(xiāng)下產(chǎn)的東西,運到一公里遠的公路上,裝在客車上給弟弟捎去。這樣的日子一年最少折騰好幾次,久了,客車司機便不耐煩了,父親只能好言相勸,為了弟弟安心打工,節(jié)約工資,父親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堅持了六七年,他沒有怨言。總是看到自己親手種的青菜與糧食,載進城市里時,他樂開了花,就像那田野里開放的油菜花,那么香而艷!
那天,我平生里看見父親落淚了,他將幾塊木板裝在車上,還有一些煮飯的盆盆罐罐,一袋米,我知道父親此刻的決定,他要離開這個家,那他要去哪里呀?我一時懵懂不清。忽然父親開口了,他說:如今這房子也建好了,我老了,沒有多大用處了,我走,給你們騰亮眼睛,你娘我也帶著走;乩险永,那幾只窯洞足夠我生活。父親的一番話顯然斬釘截鐵。我上前將父親攔截住,開始慢慢開導父親,讓他情緒平定下來。說著說著,父親的淚水奪眶而出,我也哭了。
這時,我聽見躺在炕上的母親,她大聲呵斥著父親。母親的呵斥是想讓父親不要做出這種事情來,她深知,這個家庭走到這一步,全都是她的病造成的。現(xiàn)在,母親明白,只要她早走一天,就少一些爭吵,一些矛盾。突然,我聽見母親將頭猛烈的撞向墻壁,發(fā)出咚咚的聲響。我拔腿沖進屋子,母親血淚交加,頭發(fā)亂糟糟的披散而開。娘!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走了,還有父親,他怎么度過后半生。母親過了好大一會兒,嚎啕大哭,淚水,只有淚水,我扶起母親,敷上了熱毛巾,擦去母親臉上的血跡與淚水。我的心,驚慌失措,忐忑不安。只有一種生生的疼。
寒冬臘冬,天氣變化無常,天空里有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臨近黃昏,燈火初上。我燃起爐子,溫了一壺酒,幾個簡單的菜,父親一杯,我一杯,只見父親臉色紅光滿面,父親喝多了。
窗外,雪下的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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