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假如我是一棵樹
如果有人問我:“世上的植物你最喜歡哪一種?”我會回答:“我最喜歡樹!
如果有來世,我愿做一棵長在山頂?shù)臉,不管是什么樹,分層疊翠的松,高聳入云的杉,端莊秀麗的柏,濃蔭清香的樟,珍貴細致的楠……
我靜靜的長在山頂,第一個看到朝霞升起,第一滴雨落在我懷里,我擁抱著自由的大氣和自由的風。我是那樣茁壯、挺拔,我的濃密的枝葉盡情的升向天空,升向金光流溢的天空。我沒有思想,不了解思想的疼痛,感覺不到痛苦煩惱,也不知道幸福和歡樂的滋味,只知道盡情地生長、生長……
如果,山頂上的樹我做不了,那么我就做一棵能看見紅塵的樹;蛘,我是村邊的一棵大榕樹,看看世代的農(nóng)人在清風裊裊的炊煙中繁衍、生息。夏天的夜晚,我像慈祥的老人撫慰農(nóng)人勞動回來疲倦的身子,人們在下面家常里短、談天說地、擺神弄鬼,我反復傾聽著一代又一代流傳下來的古老的鄉(xiāng)間傳說。我這時不但是株樹,而是成了一座樹林,與村人一樣,成為一個可以獨立自主的世界。
或者,我是一座四合院里的槐樹,感受家的舒適、安寧,默默記錄著生活中的點滴歡樂和悲傷,品味著親情的溫馨、平和,憂傷的看著一個小孩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體味著人情的冷暖,世事的滄桑。雨雪紛飛,我展開手臂覆蓋他們的小屋,作房屋的傘,讓溫暖從明亮的爐子里緩緩升起;月光如水,我便彈起六弦琴,讓屋里的每個人都有一個寧靜的夢。
或者,我是果園里的一株蘋果樹,我嬌羞的果實把園子打扮得紅艷艷的',蜜蜂蝴蝶歡快的在園子里飛上飛下,一個包著漂亮頭巾的姑娘走到樹下,與她的戀人手拉手,他們的臉上印著豐收的喜悅和愛情的甜蜜。我多么羨慕人類有美好的愛 情,有靈魂與靈魂的相撞,人們因為了解去愛,因為愛去了解,這種感覺多么微妙、細膩、復雜?上,我是一棵沒有靈魂的樹,只在風中聽見自己的葉子在沙沙響,卻聽不到為愛哭泣歡樂的聲音。在人們喜愛我們的同時,他們不知道我更渴望體驗人類的一切情感。
或者,我是原野中一棵蒼老而又稀少的紫薇樹,孤獨冷寂的活了很多很多年,承受著人們對我的崇拜同情,我用同樣憐憫的眼光,看著這些受苦受難的人們來祭拜,仿佛我生命的悠長能帶給他們無盡的幸福和希望。腳下是一堆堆的灰燼,枝上掛著鮮紅的毛線,它亮麗的色彩與我蒼老的容顏配在一起多不協(xié)調(diào)啊。人們對死充滿了恐懼絕望,如果沒有死,就沒有相愛與激情,沒有悲劇與冒險,沒有生命的魅力。就像我活了幾百年,也將如同世上萬事萬物一樣,回歸永恒的死。其實,只要能看穿壽命長短的無謂,就盡其可能獲得對死亡的自由。或者,我是森林里一棵不安分守己的樹,數(shù)月落日出,看草茂葉枯已多年。突然有一天,我決定,走出大山,去看開花的百合,去聞田野的芳香,去聽瀑布的飛鳴。雖然沒有樹葉的覆蓋使我極度恐懼,雖然有鋸條的拉扯使我呻吟,但陣痛之后,我迎來了一個新的天地,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遮風擋雨的小木屋,成了裝滿智慧的書本,成了溫馨典雅的家具,成了揚帆遠航的船……我這才知道,自己是可以變得那樣堅強、勇敢的。在我身上,意志、力量、理想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緊緊的緊緊的融合在一起。原來,樹也與人一樣,需要追求、向往、渴望。
或者,我什么樹也做不了,人也不可能有來世。但是,今生今世,我希望像樹那樣靜靜的活著,那樣自然真實,那樣生機盎然,那樣充實向上,那樣孤傲又那樣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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