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老屋散文

　　二零一五年年三十兒上午，我照例領(lǐng)著女兒和一幫侄子侄女于上午八點出發(fā)，前往老家給逝去的祖人上墳。

　　我此時居住的地兒離老家尚有十余華里的路程，山路陡峭，蜿蜒崎嶇，現(xiàn)在走起來居然十分吃力，全然不象我們小孩子那陣兒上學(xué)途中的蹦上蹦下玩玩打打百般嬉鬧地輕松和悠閑。開步前行三五分鐘不到已是氣喘吁吁，十幾分鐘下來更是汗流浹背，如此只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過去只要半小時最多四十分鐘的路程，我們今天竟然消耗了一個半小時，終于來到了祖居的老屋門前。

　　老屋已經(jīng)垮掉了四分之一，我小時候陪同父親睡眠的土屋蕩然無存，就連屋基下的土層也被挖成了一米多的深坑，弟兄五人分家留給我的那間破房更是千瘡百孔，但卻頑強的屹立不倒，連同當(dāng)時分給二哥、三哥那各兩間土墻略新的房屋相互牽制，如同患難共存的兄弟，胼手胝足緊緊支撐艱難地阻擋著風(fēng)雨和歲月的侵蝕。

　　老屋的大門掛著門鎖。鎖子是我讓人掛上去的，可惜我今天沒有帶了鑰匙。

　　其實，老屋此前早已不歸我們所有，兄長們?yōu)榱颂与x這山高水長披星戴月仍然致富無門的貧瘠之地，先是出租后是賣出，老屋時而姓公時而姓私，做過學(xué)堂也住過農(nóng)戶，直到最后被人遺棄我才有機會在別人手上以高于他當(dāng)時購房五百元的價錢買回了老屋。老屋此前的售價是一千元，我此時以一千五百元買回，可見這是一筆多么廉價的交易。我之所以這么做的目的是既不想父輩留下的財產(chǎn)拱手于人，又不想分家應(yīng)該屬于我的破屋無端易主。于是，我在眾人的不解和親朋的迷惑中，毅然決然的簽下了買房協(xié)議，并當(dāng)場完成了現(xiàn)金交易，拿回了老屋的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

　　父母經(jīng)營了一生的老屋幾經(jīng)變遷最終成了我的合法財產(chǎn)，那股高興勁兒至今想來還讓我有些興奮，以至于每年過年和清明節(jié)這兩個日子，我都雷打不動去老家給逝去的祖人掛墳上香，當(dāng)然還要在老屋前做一短暫的徘徊逗留，在此感受父母在老屋留下的溫暖氣息，依稀看到年老的父母仿佛還在老屋生存，并且他們再也不用擔(dān)心房屋再度被賣來賣去，因為這時的老家已經(jīng)沒有一家住戶，沒有競爭亦就沒有價值，加上我既然贖回老屋為的就是一份念想，投資的是感情而非生意，當(dāng)然更多的則是對父母情感上的寄托。

　　屏聲靜氣隔著窗戶看了看老屋里面，灰頭灰臉近十余年了沒有一點兒變化，當(dāng)然也不會再有變化，隔窗相望我沒敢咳嗽或是發(fā)出一點聲響，生怕自己的不小心會讓老屋的靈氣受到驚嚇，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下老屋的存在，又急匆匆去父母的墳上燒紙上香。

　　父母的墳?zāi)沽⒃诶衔菖赃叺纳桨�里面。前有青山做屏，�?cè)有山溪流淌，后有山石背靠，陽光充裕，暖意融融，這是父母生前早為自己選定的住所，可能自有他們的道理。這里屬于窮鄉(xiāng)僻壤，遠(yuǎn)離喧囂都市，通路通電永不可能，他們的長眠之地永遠(yuǎn)不會開發(fā)，更談不上拆遷。穩(wěn)定可能是他們顛沛流離一生的追求。生前他們沒有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身后倒是天遂人愿。只是他們沒有預(yù)計到若干年后后人上墳都會成為一種負(fù)擔(dān)，也許他們還不會明白自己奮斗一生的老屋連同土地柴山幾度易主，最后竟然只花掉了小兒子的一千五百元人民幣便又物歸原主，這個概念現(xiàn)在很難用值不值得進行評判，只能對我父母勤勞的一生做一個簡單的概括，這個概括就我的理解是他們在平凡中體現(xiàn)出的太不平凡，以及在不容易中體現(xiàn)出的大不容易。

　　香煙裊裊，紙灰飄飄，開始了我和父母之間一年一度的對話，我會將一年的得失告知父母，同時祈禱他們要護佑后輩們平安康健。我悄悄的說，他們靜靜地聽，只有去語，沒有來言，但我堅信我們的血脈相通，我的虔誠會帶給他們許多慰藉，他們的傾聽會帶給子孫們綿綿福氣。燒完香紙，我又自語自話地給父母道別，信誓旦旦的許愿清明節(jié)再來敘舊淋墳。臨別時，我還惡作劇的要挾一句：大和媽如果不保佑我身體健康，到時可別責(zé)怪清明節(jié)沒人來看望您們！

　　和地下的父母開了這句玩笑，眼前似乎晃動著父母的慈眉善目和滿臉喜氣，我們便又朝下一處祖墳出發(fā)。這次繞道老屋的后面，我不禁為老屋的存續(xù)而但起心來，屋脊的石板幾乎脫落，露出幾根黑乎乎的木頭檁條，后院的杉樹幾近成林，旁邊的竹園也乘虛而入，如果換成夏日，定然是一副苔痕上階綠，林色入簾青的絕妙勝景，老屋的存留頗似茍延殘踹，只有勉強支撐。此時，我心里忽然冒出了“安樂死”這個概念，心想回頭讓外甥女婿趕緊找人拆了屋頂?shù)氖�板，卸去老屋那肩上沉重的�?fù)擔(dān)，讓其歸于平靜不失為一種氣度。

　　看來，老屋的命運讓我在二零一五年的春節(jié)做出了決定，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交給老屋評說。但老屋始終是我的牽掛，如同我那深埋在地下的父母，只要我們血脈相通，縱然陰陽兩隔，依然可以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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