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維的《渭川田家》
詩在哪里?我尋覓多時。詩在山水間,詩在田地里,詩在詩人的筆尖上,詩在詩人的生活里。
“ 斜陽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 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這首《渭川田家》是唐代詩人王維晚年的作品。渭川即渭水,又稱渭河。在今陜西省中部,源出甘肅渭源,流至潼關(guān)入黃河。 田家,顧名思義,就是以種田為生的人家。在我國,雖然田和地有一定的差別,南方多說水田,“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北方多指土地,“一冬無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钡话憬y(tǒng)稱田地。因此田家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農(nóng)家。
宋代大詩人蘇東坡曾評價王維:“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 詩畫本屬不同的藝術(shù)領(lǐng)域,但蘇軾同王維一樣既工詩又善畫。因此,其評價可謂專業(yè)而又具有權(quán)威性,常常為后人所稱道。
斜陽,墟落,窮巷,牛羊 ,詩人一開始便為我們展示了一幅靜穆安詳、清幽和諧的鄉(xiāng)村傍晚風(fēng)景圖。畫幅由遠及近,層次分明,一個“歸”字總攬全詩,點明了畫意。在荊棘編制的柴門前,一位須發(fā)皆白的慈祥老者正拄著拐杖,凝視遠方,等待自己的小孫子放牧回來。一種老少和睦喜樂融洽的氣氛,給人以溫馨幸福之感。
田野里,碧綠的麥苗已經(jīng)拔節(jié)秀穗,覓食的雉雞拍打著翅膀哏哏叫著;院子里,木架上的蠶寶寶吃足了桑葉,懶洋洋的正準備安眠 。三三兩兩荷鋤而歸的農(nóng)人,走在田間小徑上,笑著說著,那親切的絮語,忘我的神情,讓人自然聯(lián)想到陶公筆下的桃花源中人。
讀這首詩,我常常有一種自足自適、自得其樂的感覺。無論是詩中無生命的斜陽墟落荊扉窮巷,還是有生命的雉雊麥苗眠蠶牛羊,其間似乎都蘊含著寧靜安然富足興旺的生氣,更不要說念牧童的“野老”和荷鋤歸的“田夫”,那倚門而望、相見依依的情景令人神往。
對于常年廝守在田間以種田為生的.田家來講,“麥苗秀”“桑葉稀” 無疑代表著豐收和希望。長年勞作,終有所得 ,大自然的饋贈就是至高無上的嘉獎。雉雊 ,蠶眠,一動一靜,一幅田家風(fēng)情圖,含義雋永,意味無窮。不僅寫出了田家獨特而富有生機的美景,也表達出詩人欽羨向往的神情和難以言表的喜悅。
耕田,養(yǎng)蠶,是生活在這塊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先人,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最基本的生存方式和生產(chǎn)方式。這不由得使我想起遠古時代的《擊壤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正像《天仙配》中董永和織女所唱“你織布來我種田,夫妻雙雙把家還!弊越o自足,是人類社會早期的生存之道,也是人們的一種崇高的精神追求。 作為一位宦海沉浮深感仕途多舛的封建士大夫,王維不由地產(chǎn)生了臨淵羨魚之情,從而發(fā)出了歸隱田園的呼喚。
凡事均有主客觀相互作用而成!拔即ā边@條古老的河,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一個人物、一個故事。自從姜太公這位智者玩定了那一妙招之后,歷代有多少人頂禮膜拜,追捧著高明的“垂釣”藝術(shù),趨之若鶩。從此出世入世成了文人們生活中愛玩的”捉迷藏“的游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江湖,朝廷,成了文人們來回跑的兩端。
當(dāng)然也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偉丈夫,他們注定很難領(lǐng)略到“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很難有“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的雅意。是不是王孫姑且不論,但詩人那高貴的氣質(zhì),不煩的談吐,飄逸的舉止,不合作的態(tài)度,不同流的雅好,不屈服的品性,已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自然的春芳有停有歇,人生為何不能做短暫的停留?勿為形役,適心隨意,看開些罷了。既然羨慕,又何須悵然,官不做也罷。但是儒家修齊治平的思想早已凝固了士人的大腦,“學(xué)會文武藝,賣給帝王家”。在那樣一個社會里,對功名利祿的追求與留戀也實屬正常,不要說什么詩人的頭銜也不是什么桂冠,想當(dāng)年老杜就曾發(fā)出過“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的質(zhì)疑。質(zhì)疑歸質(zhì)疑,至多發(fā)發(fā)牢騷而已。官階幾品,甚至生命幾何,都要看看皇帝老兒的心情或主子的臉色。
拿的起放得下,哪能像說說那么簡單。同樣不可為,一個出于無奈,一個出于自愿。退一步說,即便是身在樂園,內(nèi)心還有幾分不甘。垂釣者畢竟都是高手,玩不好有可能小命攸關(guān)。困獸猶斗,正是難解心中的困局,才有這既“羨”又“悵”騎虎難下的兩難局面。
田夫,也就是農(nóng)民,可不同了。他們心中沒有“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幻想,沒有“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的期盼,更沒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抱負。他們有的只是“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艱辛,有的只是“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的熱情,有的只是“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爽朗。
墟落窮巷便是他們的生存環(huán)境,牛羊麥苗桑葉眠蠶便是他們的所有家產(chǎn),荊扉竹杖鋤頭便是他們的生產(chǎn)和生活工具。貧窮落后簡單是他們物質(zhì)上的表現(xiàn)。但貧窮并不意味著悲傷,物質(zhì)上的匱乏有時反而助長了靈魂的滋潤。從“念牧童”“侯荊扉”“荷鋤立”“語依依”中,我們可以清楚看出他們精神上的豐富、情感上的和諧。雖然雉雊苗秀 蠶眠葉稀,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豐收,但對他們來講,早已寄予了美好的憧憬和向往。物質(zhì)和精神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兩樣?xùn)|西,在這里顯得是多么的和諧與自然呀!
一首詩就是一個生活片斷,一首詩蘊含著深刻的哲理。讀詩就是理解生活,讀詩就是明白事理;貧w生活,讀詩吧!
汝果要學(xué)詩,功夫在詩外。學(xué)詩是如此,學(xué)什么又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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