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綠》賞析及修辭
《綠》是朱自清先生早期的游記散文《溫州的蹤跡》里的一篇,作于1924年2月8日,是一篇貯滿詩意的美文。文章不僅取題為《綠》,也用“綠”自然地將全文勾連在一起。以下是小編整理的朱自清散文《綠》賞析及修辭,歡迎大家閱讀!
文章結(jié)構(gòu)小巧,全篇只有四段文字,大約有一千二百字。這不同于一般的游記散文,而是通過梅雨潭的綠綠的潭水,抒寫作者之情。所以,第一段只用了一句話,“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起筆突兀,卻點了題,使讀者對本文抒寫的中心一目了然。
“梅雨潭是一個瀑布”,寫瀑布的飛流直瀉,飛花碎玉般的美景,正是為了映襯梅雨潭的奇異、可愛的潭水;寫梅雨亭,正是為了過渡到寫亭下深深的梅雨潭。這都在為下文著意刻畫梅雨潭的“綠”作好鋪墊。所以,作者沒有詳細(xì)地描述游覽的經(jīng)過,而只是順著游歷的足跡,對瀑布、對梅雨亭作了簡潔而形象的介紹。
在描寫梅雨亭與瀑布的中間,插入了這樣兩句話:“這是一個秋季的薄陰的天氣。微微的云在我們頂上流著;巖面與草叢都從潤濕中透出幾分油油綠意!奔冉淮顺鲇蔚臅r節(jié),也從那“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中,扣緊“綠”字,時時與文章要描寫的中心相照應(yīng)。
最后,全文以“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不禁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一語驟然停筆,仍然歸結(jié)到“綠”字上,與開頭相映照。起筆不凡,收束利索。結(jié)尾與開頭的不同處,只加了“不禁”二字,卻是傳神之筆。經(jīng)過作者的一番描繪,連讀者也“不禁”要為梅雨潭的綠所驚詫。
“綠”字不僅在文章的結(jié)構(gòu)上起關(guān)連作用,它更是全文情景交融的焦點。作者象一個善調(diào)丹青的能手,調(diào)動了比喻、擬人、聯(lián)想等多種手法,從各個角度,波瀾起伏地描繪了奇異、可愛、溫潤、柔和的梅雨潭水,把自己傾慕、歡愉、神往的感情融匯在這一片綠色之中。
“梅雨潭閃閃的綠色招引著我們;我們開始追捉她那離和的神光了!薄罢幸迸c“追捉”這兩個詞默契得多么好啊!把梅雨潭的綠對“我”的強烈的吸引,把我領(lǐng)略那可愛的綠色的急切心理,融為一體,至此,情與景真象水乳那樣難分解了。
作者通過比喻不僅描繪了潭水靜態(tài)的美,“仿佛一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滿是奇異的綠呀”,使作者禁不住產(chǎn)生想抱住她的妄想;更形容了她那動態(tài)的美, “她松松的皺纈著,象少婦托著的裙幅,……”隨著作者的筆觸,隨著作者感情的波瀾,不僅我們的眼前出現(xiàn)了那微微泛起的綠色漣漪,而且我們的指膚間仿佛還能感觸到那閃著光亮的綠波的跳動,一種柔和、明快、親切的感情也會從心頭漾起。
作者甚至把她想象為“如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想拍她、撫她、親她,別致地把她叫做“女兒綠”,感情柔美到了極點。
那明艷多姿的畫面,那逸趣橫生的情懷,多么和諧地統(tǒng)一在一起了。在這飽含詩情、充滿生趣的綠意中,透露出作者對生活的愛,升騰著作者向上的激情。
《綠》一文之所以膾炙人口,傳誦至今,不僅在于它形象地描繪了梅雨潭“奇異”“醉人”的綠,而且在于它字里行間所洋溢的那一種濃郁的詩味。它不僅具有詩的構(gòu)思,詩的結(jié)構(gòu),更有詩的情感,詩的意境,詩的語言,可以說做到了以詩為文,文中有詩。而后三者,即真摯充沛的情感,大膽豐富的想象,生動傳神的語言,我認(rèn)為是構(gòu)成《綠》的詩意特征的主要因素,是《綠》的獨特魅力之所在。
這是一種襯托的寫法。 作者以梅雨潭周圍的環(huán)境不僅交代了梅雨潭的綠的成 因,還襯托梅雨瀑的美,又以梅雨瀑的美作陪襯,以顯出 “梅雨潭的綠”尤其令人驚詫。
那醉人的綠呀,仿佛一張極大極大的`荷 葉鋪著,滿是奇異的綠呀。
這平鋪著的,厚積著的綠,著實可愛。 漣漪 靜態(tài) 她松松的皺纈著,像少婦拖著的裙幅; 微波蕩漾 動態(tài) 她輕輕的擺弄著,像跳動的初戀的處女的心; 她滑滑的明亮著,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 波光軟嫩 亮度質(zhì)地 嫩,令人想著所曾觸過的最嫩的皮膚; 她又不雜些兒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 清澈 純凈 色彩 你卻看不透她!
運用比喻、擬人、排比的修辭手法,形象生動 地寫出了梅雨潭綠水明亮的波光和柔軟的質(zhì)地特 征,也寫出了梅雨潭綠水的醉人的美,寄寓了作者對它的喜愛之情。
拓展:朱自清《綠》的女性美賞析
朱自清先生在其散文名篇《綠》中,將梅雨潭的“綠”當(dāng)作“藝術(shù)的女人”(朱自清散文《女人》中語)來觀照和描繪,以或隱或顯的美女意象群,構(gòu)成了一道豐富而優(yōu)美的女性風(fēng)景線,充分顯現(xiàn)了“綠”詩意盎然的形象魅力,真可謂“藝術(shù)的女人的聚會”!
1、“洛神”:珠光熠熠的服飾美:
“梅雨潭閃閃的綠色招引著我們;我們開始追捉她那離合的神光了”!半x合的神光”本來是描繪梅雨潭水波光閃閃、忽明忽暗的神奇景象。但在此處,作者將“綠”比作了絕美的洛神來贊頌和傾慕。曹植在《洛神賦》中極力鋪寫了洛神之美,又寫自己“解玉佩”以通“誠素”,表達了對洛神的無比傾心,然后寫道:“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如同詩詞中“用典”一樣,此處“用典”同樣是為了引起我們的聯(lián)想,以豐富文章的表現(xiàn)力。梅雨潭的“綠”有如那“披羅衣之璀璨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的洛神,她是那么華貴亮麗、光彩炫目,展現(xiàn)了一種“錯采鏤金,雕繢滿眼”的美,引人追捉和渴慕。
2、“少婦”:婀娜多姿的體態(tài)美:
體態(tài)美是人體姿勢、動作的美,是人體的具有造型性因素的靜態(tài)美和動態(tài)美。它比人的相貌更能表現(xiàn)出人的精神氣質(zhì),而且“動作的敏捷與優(yōu)美,是人體端正和勻稱的發(fā)展的標(biāo)志,他們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令人喜愛的”(車爾尼雪夫斯基語)。《綠》中描寫潭水的外形時寫道:“她松松地皺纈著,像少婦拖著的裙幅”。在朱自清眼中,梅雨潭“平鋪著、厚積著的綠”,仿佛一塊巨大的綠綢,微風(fēng)拂過,柔波漾漾。這種“曲曲的波”所呈現(xiàn)的柔和的曲線,被英國畫家威廉·荷加斯稱為一切線條中“最美的線條”,是“美的頂點”,因為“它引導(dǎo)著眼睛以一種愛動的天性去追逐它們”(《美的分析》),這種流暢、輕快的美感,仿佛風(fēng)韻可人的少婦,穿著緊身的、下擺曳地的綠色長裙,邁著勻稱而輕盈的步伐款款走來,猶如盛開的花朵,浣紗透玉、暗香襲人。其身姿體態(tài)優(yōu)雅的曲線和整體起伏的輪廓,以及背后輕舞的裙幅,體現(xiàn)著年輕女性的婀娜嫵媚和健美豐姿,給人一種飄逸、和諧、生機勃勃的美感,自然會使人感到她卓然超群的女性魅力。
3、“少女”:嬌羞含情的風(fēng)度美:
風(fēng)度美是人的風(fēng)采、氣質(zhì),主要是以神態(tài)表情、舉止行動、待人接物中顯露出來的美!八p輕地擺弄著,像跳動的初戀的處女的心”(參見《朱自清文集》,語文課本已刪節(jié),下同)。潭水因瀑流的匯入,在水下湍流和渦漩,水面泛起悠悠漣漪。這情景使作者想起初戀的少女。她情竇初開,嬌羞含情,懷著玫瑰色的相思跟情人約會,卻又靦腆、羞怯、難于啟齒,只好輕輕地?fù)崤陆腔蚧ㄅ两枰匝陲棥1砻嫔掀届o矜持,而內(nèi)心卻燃燒著愛的激情,像懷揣玉兔,劇烈地跳蕩著,躍動的聲息依稀可聞。這種充滿意趣的描寫,表現(xiàn)了“綠”似靜非靜、靜中含動的難以言傳的神韻,賦予了“綠”以初戀少女那種既纏綿悱惻,又含蓄適度的羞澀之美,真是意脈暗傳,“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全在“那一低頭的溫柔”(徐志摩:《沙揚娜拉》)里了!
4、“妻子”:溫柔細(xì)膩的性格美:
“她滑滑地明亮著,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嫩,令人想著所曾觸過的最嫩的皮膚”!熬G”的色澤和質(zhì)地,一是明亮,二是柔嫩。在朱自清的感覺經(jīng)驗中,“所曾觸過的最嫩的皮膚”,自然是自己的妻子和當(dāng)時只有4歲的女兒采芷的皮膚,“雪膚凝脂”、“皓質(zhì)呈露”,是那么柔軟滑潤、白皙細(xì)膩,正如杜甫所寫的那樣:“肌理細(xì)膩骨均勻”(《麗人行》),充滿了勻稱和諧之美。同時, 又不禁使人想起《紅樓夢》中賈寶玉所說的“女兒是水做的骨肉”,見了使人“清爽”。特別是他的夫人武鐘謙,溫柔敦厚,性格如“水”──當(dāng)然不是那江海中狂奔亂跳之水,而是涓涓山泉潺潺溪流,滿蓄著水鄉(xiāng)女兒的似水柔情,恬靜、委婉、和順、細(xì)膩、賢良,“從來沒發(fā)過脾氣”,“連一絲怨言也沒有”(朱自清:《給亡婦》),使家庭生活彌漫著濃濃的蜜意。
5、“玉人”:晶瑩純凈的品質(zhì)美:
“她又不雜些兒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卻看不透她”。“碧玉”本指清綠色的玉石,后常用來比喻女人(所謂“小家碧玉”),“如花似玉”就是比喻美女。玉之所以為美,是因為它能用來比做君子所崇尚的高貴品德,《詩經(jīng)·秦風(fēng)·小戎》中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話,便以玉石的溫潤來比喻溫和、寬厚;在《世說新語》品藻中也把素質(zhì)美好的人稱作玉人。梅雨潭的“綠”明凈、純潔、通體麗質(zhì),有如清麗非俗、品格高潔的“玉人”一般,百媚橫生、魅力無窮,想看卻看不透她──如出水芙蓉,近在咫尺,美而可悅而又不可褻玩,可愛更可敬!從這里,我們也仰望到了朱自清偉大人格的美的閃光。
6、“西施”:“充內(nèi)形外”的精神美:
既然難以看透這美麗誘人的“綠”,又舍不下“她”,作者只好繼續(xù)尋找自己的感覺,借助聯(lián)想引起對比來表現(xiàn)“綠”的奇異:梅雨潭的“綠”,綠得濃淡相宜、明暗和諧,使人想起蘇軾“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詩句,從而將眼前的“綠”和國色天香的越國美女西施聯(lián)系了起來。溫州古為越地,西施是越人,地理人物之靈是相應(yīng)的。梅雨潭的“綠”的美,實為西施之美的再現(xiàn)。西施不僅具有傾國之貌,更具有一種忍辱報國的自我犧牲精神,“蛾眉何惜千般死,為報君羞故國恩”(蕭軍:《吳越春秋史話》)。正是有這種深蘊的內(nèi)在性格和精神“形之于外”,西施的美才能永放光芒。這里,作者從“西施”的“奇絕”想象并描述著“綠”的“奇異”,表現(xiàn)了“綠”的令人“驚詫”的美,實在是獨具匠心!
7、“女神”:神奇善良的心靈美:
當(dāng)作者捕捉到“綠”的奇異之后,又追捉到她的“神奇”:“那醉人的綠呀!我若能裁你以為帶,我將贈給那輕盈的舞女;她必能臨風(fēng)飄舉了。我若能挹你以為眼,我將贈給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睞了。”此時此刻,作者神與物游,借助聯(lián)想的羽翼,夸張著“綠”的魔法與偉力:可以使舞女飄飄欲仙,可以使盲妹明眸傳情,這是怎樣一片神奇無比的“綠”啊!作者在捕捉“綠”的迷狂中,儼然感覺到“她”就是一位道法無邊、偉力無窮而又樂善好施的“女神”。這種善良的心靈和美好的愿望正是朱自清“為人生而藝術(shù)”的審美理想的折射。
8、“女兒”:活潑可愛的生命美:
“綠”是醉人的。作者在神醉心迷之中,把“綠”當(dāng)作了活潑可愛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又進一步把“她”當(dāng)作自己漸漸長大的“女兒”,拍著她、撫摩她、親她,并別致地稱她為“女兒綠”。情真意切,委婉曲折而又灑脫酣暢,將父親之于女兒的愛噴發(fā)而出,語句和生命迸合為一,使“女兒綠”這一詩意形象充滿了無限的意趣和生機,透露出作者對健康活潑的生命之美的禮贊,對生活的無限熱愛,升騰著作者蓬勃向上的激情。“綠”,象征著生命,象征著盎然的生意,象征著躍動的生長的力量,更象征著作者勇于進取的精神!
把“水”比作女人,并非朱自清的獨創(chuàng)。但他卻獨具慧眼,發(fā)現(xiàn)了其中“女性美”的底蘊,并展開豐富多彩的想象,加以濃麗纖細(xì)的描繪,足見作者深刻的人生體驗、豐富的審美情感和對高尚藝術(shù)境界的追求。他從滿眼的“綠”感到“驚詫”,領(lǐng)略到大自然的生命力,進而“作種種幽邈的遐想”(夏丏尊:《白馬湖之冬》),妙悟到“綠”的“女性美”,將長期縈繞在心際的圣潔的“藝術(shù)的女人”和眼前碧綠秀美的潭水相互交融:一切描繪都落到“綠”上,盡展“綠”之秀、之艷、之奇、之美,可謂“近而不浮”(司空圖:《詩品》,下同);又從“綠”寫到女性的服飾、容貌、體態(tài)、肌膚、舉止等外表美,展現(xiàn)出性格、品質(zhì)、精神、心靈等內(nèi)在美,則又是“遠(yuǎn)而不盡”。遠(yuǎn)近交流,古今合力,神人同一,內(nèi)外和諧,以有形表無形,以“剎那”展永恒,表現(xiàn)為思維空間的多維拓展,使“綠”的“女性美”成了一種立體的無與倫比的美。這便是《綠》的審美創(chuàng)造和審美功能之所以充分發(fā)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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