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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不懂冰心女士的《談生命》
哦，生命，生命。
生命到底是什么，冰心女士不敢說，咱一普通老師更不敢說，這個概念太宏大，誰也不能準(zhǔn)確地給它一個明確的定義。然而冰心女士的高明之處就是用文學(xué)的語言對生命進(jìn)行了形象的描述，她把生命比作向東流的一江春水，把生命比作一棵小樹。冰心女士似乎想通過這樣形象的比喻來暗示生命理應(yīng)有豐富的經(jīng)歷，理應(yīng)有跌宕起伏的故事，理應(yīng)有從開始到衰亡的過程，理應(yīng)有各種情感體驗的滋味。然而，冰心女士對生命的形象化描述豈能盡述生命的個體現(xiàn)象，或者說冰心女士對生命的獨特感悟，豈能代表所有人對生命的感悟呢。
由生命我想到了我生命中已然離開我的兩位至親，一個是我的媽媽，一個是我的哥哥。
1998年5月13日，我的堂弟柳和平一大早就趕到所在的學(xué)校，告訴我說我的媽媽情況很不好，需要我趕快回去一趟。我說那趕快送醫(yī)院�。∷f你回去就知道了。我聽后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出大事了，媽媽不在了。但我不相信，因為就在5月12日那天，瘦小單薄的母親還挑著八十多斤米，走了十幾里路給我送來，我讓她到我這里吃飯，她不肯，說地里農(nóng)活忙，營養(yǎng)薄膜還沒蓋上，還要趕回去做事。她來到我這里，飯都沒能吃上一口，送完了米就餓著肚子，一臉的笑挑著空籮筐趕回去了，我的媽媽身體很健康的，體重雖然只有約七十斤，但是她能夠挑八十多斤米送給兒子吃，因為當(dāng)老師的兒子工資少得很，她把接濟(jì)兒子當(dāng)作她的責(zé)任。堂弟不說話，一個勁地往家里趕，我隨著堂弟往家里趕，我心里更慌了，更沒底了。當(dāng)我趕到離家不遠(yuǎn)的石橋上時，聽到了哥哥凄慘的哭聲，我來到家門口，看見媽媽已經(jīng)出榻了。我扔掉自行車，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我不停地喊，這是為什么啊，為什么啊？然而我已然明白，我從那一天起，我就成為了一個沒有娘的孩子，成為了一個沒有娘疼的孩子，成為了一個沒有娘牽掛的孩子。盡管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三十歲，已經(jīng)是只有三個月大的小孩的爸爸，已經(jīng)是一個女人的丈夫，但給了我生命的媽媽將從此永遠(yuǎn)離開我，讓我孤單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冰心女士的《談生命》一文，對生命的兩個形象的比喻就沒有完全詮釋我媽媽生命的故事?。我的媽媽一生太苦，少有快樂相伴。媽媽生于1944年農(nóng)歷正月初六， 5歲的時，媽媽 的父親、母親相繼離世，我的媽媽只好跟著脾氣暴躁的哥哥生活。解放后，家里又被劃為地主成份，生活清苦不說，還受到歧視。成年嫁到柳姓，更是吃盡了人生的所有苦難。我們柳家家大口闊，父親弟兄四人，父親排行老三，家里的短褲都是換著穿，媽媽來到這個家的艱難很難想像。媽媽生育我們?nèi)耍遗判欣隙�，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她雖然苦，卻從未讓我們感到生活的苦，她吃不飽、穿不暖也盡最大的努力讓我們兄妹仨吃飽穿暖。她為人善良，熱情待客，無論是老姑兒、少姑兒，只要到柳家臺來，她都會盡其所能給予招待。甚至對待討飯的乞丐，她都把不多的飯菜勻給他們吃。在大集體掙工分的時代，母親、父親并不因為勤勞而生活好過，每年都是超支戶，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1982年后，農(nóng)村搞包產(chǎn)到戶，母親和父親因為勤勞，因為精心侍弄自己的幾畝農(nóng)田，手頭寬裕些了，第一個在隊里建起了樓房。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xù)太長。僅過了六七個年頭，田地稅費一年比一年重，每年的收入一年比一年減少。哥哥在1988年結(jié)婚后，家里雖然添了人手，合同款竟然漲到每畝田四百多元，每家每戶入不敷出，農(nóng)民外出、農(nóng)田拋荒的情況開始出現(xiàn)，在農(nóng)村種的田越多，虧得越多。母親和父親就這樣又開始了在這個世界上的掙扎。1992年后，父親被迫外出抬玻璃，通過用血汗生命換來的錢，來貼補(bǔ)母親一個在家務(wù)農(nóng)的虧損。母親只身一人在家里，艱難地維持著一家人的生活。
冰心女士寫《談生命》時四十七歲，我媽媽離世是1998年，她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五十四年。冰心女士所寫的內(nèi)容無疑是她個人對生命獨特的感悟，她的詩意的表達(dá)與普通農(nóng)村女性悲慘的生活沒有太多的聯(lián)系，或許她的經(jīng)歷、她的思考、她的描述都僅代表她個人或者代表屬于她一類人的生命的感受，卻并不代表所有的女性對生命的感受。我的奶奶曾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她還很形象地描述說，你看，嬰兒來到人世的第一聲哭聲就是“苦啊，苦啊”。我的媽媽苦難的經(jīng)歷也正好印證了她的這一句對生命有著極其深刻感受的話。媽媽離開了我，我有時寬慰自己說，既然媽媽活著生活在苦海之中，那么她的離開就是脫離了苦海，解脫了自己。想到媽媽躺在一床破竹蓮子上安詳離去的面容，或許媽媽的選擇已經(jīng)看透了生命，看透了未來，看透了所有人最終的歸屬與結(jié)局吧。
我生命中的另一位至親是我的哥哥，在他去世一年后，我寫過一篇懷念他的文章《哭哥哥》。他因為同媽媽一樣善良，同媽媽一樣勤勞，同媽媽一樣熱忱待人。當(dāng)然他的日子也同媽媽一樣苦，生活也同媽媽一樣艱難，結(jié)局比媽媽更加凄慘：他在合肥做裝潢，2013年12月7日中午時分，從客戶家的九樓窗戶外失手掉下，流干了他身上所有的血，悲慘地死去。其實我不想去探究他們活在這個世上艱難、悲慘的原因，我們只感嘆生命的無常。似乎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的生命如草一樣低賤，如螻蟻一樣卑微，但只要有一息尚存，我們就會堅強(qiáng)地活下去，只有很好的活著，才是對給予我們生命的媽媽最好地回報。
哦，生命，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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