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槳聲及其他散文
槳聲
兩柄槳聲,是船的話。
光滑的槳聲,木質(zhì)的槳聲,紅紅的槳聲,貼著湖面飄蕩。湖水,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照亮漁人的夢想。
槳聲停,夢想開花。唿的一聲,一網(wǎng)江山拽在手心,打撈深深淺淺的歲月。
饑餓的槳聲,爬上船頭的竹篙,打探太陽的高度。一個穿綠裙的女子站在岸邊,身體波濤洶涌,用山清水秀的嗓子與槳聲對話,木槳,啊啊地答應(yīng)著。男人和女人的距離,只有槳那么寬。
老屋
老屋坐在樹林中,望著村口,一天天變矮,替走出去的人守著鄉(xiāng)愁的根。讓花草樹木和鳥鳴,保持著平民本色。
青磚、木柱挺起的骨架;灰瓦的滄桑;站在壁上的鐮刀和草帽,都是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尊嚴(yán)。
老屋中間的一口天井,落下風(fēng)雨閃電;落下一樁樁好運,保佑游子們在命運的大海上揚起拼搏的帆。
祖父的藤椅
祖父睡在故鄉(xiāng)的山坡上。
祖父的藤椅,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我心中,許多年了,不曾挪動半步。
這條祖父親手編制的藤椅,一根根古藤,像祖父粗壯的血管。上面拴著村莊、牛哞,和我的童年,卻沒能拴住羽翼豐滿的小鳥。
每年春節(jié),它們都會飛回山坡,嘰嘰喳喳地,和祖父說說心里話。
諦聽母親河
一群麻雀散落河坡,啄食黃昏,啄食光禿禿的風(fēng)聲。它們是鄉(xiāng)愁喂養(yǎng)的孩子,依戀著孤獨、蒼老的母親。
一頭水牛臥在對岸,咀嚼往事,用牛角抵擋搖搖欲墜的落日。
我坐在你長滿牛皮癬的大腿上,坐成你渾濁的一滴淚。聽不見你的民歌民謠,看不見你成群結(jié)隊的魚蝦,我洶涌成你眼角的一朵浪花。
母親,誰拿走了你清澈的濤聲:誰取走了你的青青河邊草?
母親的米缸
一只米缸,蹲在墻角,諦聽雞鳴和農(nóng)具的交響樂。
風(fēng)從窗戶鉆進來,想吹掉它身上的滄桑。
母親揭開米缸的蓋子,用一把皸裂的木瓢,摳醒米缸的記憶,米缸說話了。兩位老人開始交談,一瓢一瓢地說,一粒一粒地說,從清晨說到黃昏。
米缸的心很遼闊,裝著六畝水田,裝著兩畝三分地的高粱和大豆。
在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的年代,米缸,一天和母親說三次話。
苦楝花
靜謐的院子里,月光,泡開一樹苦楝花。
帶刺的、淡淡的苦,如一劑劑良藥,給初夏消炎。小南風(fēng)騎在枝頭,搖啊搖,越搖,夜色越苦。
母親坐在苦楝樹下剝蒜子,沉重、厚厚的苦味,壓得她氣喘吁吁。
苦楝花,是母親少女時代的身影,曾開遍田野、山坡和禾場。沒上過學(xué)的母親,一次次背著豬草,踮起腳尖,望著課堂悄悄落淚。
我們兄妹三人,是苦楝樹結(jié)下的三粒籽。逢年過節(jié),母親總要扶著院子里那棵苦楝樹,向村口的小路眺望。
愛吃剩菜剩飯的母親
吃飯時,母親從不坐桌子。我們小時候,母親坐在搖籃旁吃,如今坐在掃帚上吃。一雙筷子,把平淡的生活,拈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母親打掃桌子,如清理戰(zhàn)場。悄悄地將剩菜剩飯往碗柜里端,手腳麻利,像收拾莊稼。
母親說,日子就像剩菜剩飯,要反復(fù)回味,不能浪費。炒一炒,熱一熱,每餐都能H爵出汗水的味道。
廚房
一張祖?zhèn)鞯陌讼勺,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東墻邊,生了根,長出一桌桌祖訓(xùn)。水缸不說話,豎起耳朵聆聽。鍋碗瓢盆,念出了聲。平凡的日子,踩著炊煙的梯子,一步一步地過。
灶臺,如頒獎臺。母親每天用一雙結(jié)滿老繭的手,為我們頒獎,鍋鏟烙下一枚枚太陽和月亮的印章。
母親的胃,是一座漸漸潰爛的倉庫。我們吃飯盡量不留剩菜剩飯,勤儉節(jié)約的母親,吃胃疼藥時偷偷減少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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