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聲音散文

　　沙漠，歷來都以荒蠻、兇殘、冷漠而聞名。曾幾何時，多少村莊被吞沒，多少城堡被掩埋，多少生靈被扼殺，沙漠成了死亡之海，沙進(jìn)人退成了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 然而，沙漠也是有生命的，也能發(fā)出自己獨特的聲音，有時還悅耳動聽，只要你愿意去聽，仔細(xì)去聽，認(rèn)真去聽。

　　靠近大漠，遙望一顆顆礫石冷峻的神情，一種博大的精神沿著歲月滄桑的痕跡無止境地擴(kuò)展，在一望無垠的大地，佇立豪放的影子;一種高傲的情緒順著時光的視線攀援上升，在湛藍(lán)飽滿的天空，寫下壯麗的狂歡。千里荒漠，從線裝古書中發(fā)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贊嘆，從古長城垛口追逐“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的哀怨。蒼涼悲壯感動粗獷的漠風(fēng)，將歷史的風(fēng)情洞穿，在大漠中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喚醒孤寂的生命。

　　回望大漠絲綢古道，匆匆的腳步聲，西行的戰(zhàn)鼓號角聲，幽怨的羌笛聲依然清晰可聞，依然飄飛回旋。我看見，飛天飄舞的仙女，反彈一張琵琶，在沙原上瀟灑演繹一曲絢爛的浪漫。一串胡笳，一支長簫，拂動古城堡滄桑的胡須，穿越時空，呼嘯抖動至今。那些鐫刻在巖壁上的雕塑與壁畫，那些回旋在長空中的經(jīng)文梵音，總在回放一段段輝煌的劇情，總在講述一串串動人的故事，總在吟誦一首首激昂的詩章，總在傳唱一曲曲空凈禪化的佛歌�；蛟S，那些美麗的傳說早已在漫天飛舞的流沙中化為一片夕照下的白骨，仰或一處殘敗的遺痕，但在那浸著血和淚、埋著豪氣和靈魂的沙粒之下，分明有獵獵的旗幟在飄，有凝結(jié)成的歷史的宣言在讀。我也看見，一隊商旅駝隊的鈴聲搖醒了古道漫長而寂寞的時光，深深鍥入大漠的記憶，大唐圣僧的'取經(jīng)，張騫的出使西域，霍去病的西征，班超的出任都護(hù)……于是，看到了大漠中馳騁的軍隊，匆忙的使者，商旅的身影，執(zhí)著遷徙者的腳印，看到了血和淚，看到了裸露的白骨和風(fēng)干的軀體，看到了城堡的殘垣斷壁和荒蕪的村莊，聽到了孤魂野鬼的嘶鳴，聽到了滄桑疲憊者的足音，聽到了幽深的哀怨凄訴……沙漠并不寂靜，并不空虛，也并未停滯。沙漠，以千年的沉淀和深重的歷史，講述著一個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深入大漠腹地，沙漠的聲音就更真切，更直接。太陽恣意地發(fā)著神威，沙礫像著了火般滾燙炙熱，腳一踏入，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jīng)都會感到它的熱烈，它的纏綿，似乎有燒紅的鐵板烙肉時“滋滋”的煙味升騰開來，踩踏提拔間，淚腺和汗腺像大漠中的水一樣倏然干涸，人被黃沙無際的泥濘深陷，心被熾熱的火浪熏暈埋沒。原來，沙漠是另一種泥濘，發(fā)出的是另一種聲音。風(fēng)肆無忌憚地呼嘯著已有的音符，似乎有鞭子抽打時“啪啪”的聲音彌漫在半空，仔細(xì)的，魔鬼般的改變著沙丘的形狀，今天捏成月牙，明天雕成饅頭，并給它們畫上流暢的線條，披上終身的外套。沙丘掙扎著陣痛，在滾動，在流走，在呻吟，就像那些穿梭的蜥蜴，不知疲憊地在跳躍竄動，在凄厲的呼喊，在哀婉的鳴啼。大漠，以魔幻的筆墨手法撒播著它的超然和從容，也執(zhí)著激昂地唱響它的意志和信念。

　　站在大漠邊緣的高處，生命顫動的聲音就更加強(qiáng)烈，更加悅耳。我看見沙漠中的綠色，高的是胡楊，矮的是梭梭。胡楊樹以各種不同的姿勢和葉子，在與狂風(fēng)沙石的搏斗中，發(fā)出頑強(qiáng)的抗?fàn)�。站立時如挺直的哨兵，倒下時如匍匐的英雄，裸露時如虬曲的利爪，枯死時如沖天的刀劍，夏天蒼翠蔥蘢，秋天金黃耀眼，凄涼中含著悲壯，孤寂中寫滿感慨。梭梭草一叢叢，一簇簇散布于荒沙中，總在飛沙走石的空隙溜出來，坐在沙丘上，匍匐于沙堆旁，在荒蠻的沙海里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和不屈不撓的影子。我也看到，在騰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毛烏素沙漠……許許多多與風(fēng)沙搏斗，植樹種草的人們，除了胡楊、梭梭外，他們正在打井取水，封沙育林，更多的沙蒿、沙棘、檸條、沙打旺……數(shù)不清的綠色旗幟逐漸扎根、生長起來，結(jié)成莽莽蒼蒼綠色的長城，嫩芽用稚幼的鋪展昭示著綠色成蔭的詩行，與風(fēng)一起吟唱。心情因了綠色，因了生命而開朗起來，跳出蟄伏的圍墻，抖落粘滿塵埃的憂傷，在金色的沙海里尋找希望。盡管喉嚨干裂得如同干涸裸露的河溝，這時我卻聽到了沙漠發(fā)自內(nèi)心喜悅，沙漠的呼喚，沙漠的歡笑，沙漠的歌唱。哦，這才是沙漠真正的心聲啊!原來，沙漠的內(nèi)心并不甘寂寞，一天也未停歇生長的腳步，一天也泯滅夢想綠色的渴盼，也討厭自己單調(diào)乏味的本色和千篇一律的裝束，也喜歡身穿綠色的衣服，頭插鮮艷的花朵，愿意用美麗去濃妝艷抹的打扮。在蒼茫的天際，在大漠的深處，在每一處寂寞冷落的沙丘上，在每一個憂傷的白骨中，呼嘯與激蕩著的，是渴望一叢叢綠色生靈的抵達(dá)，期盼著駝鈴叮當(dāng)，羌笛悠揚(yáng)，癡想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變?yōu)楝F(xiàn)實。而原先肆虐的飛舞狂叫，則是向人類發(fā)出的抱怨，發(fā)泄的怒氣，實施的懲罰。沙漠，坦誠真實的表達(dá)著心中的愛恨分明，也以鮮活的莊嚴(yán)和堅韌宣示著它的夢想和憧憬。

　　步入沙漠之中，我的心便與大漠融為一體，感到了生命的咚咚心跳，嗅到了生命的不屈味道，聽到了生命的頑強(qiáng)喘息，生命在自然間永遠(yuǎn)生生不息。面對金黃無垠的沙漠，不是懼怕蒼涼和死亡，那溫順偉岸的駱駝和倔強(qiáng)頑強(qiáng)的胡楊刻畫出的，那炎熱熾烈的陽光和凌厲狂妄的漠風(fēng)編織出的，那神秘深奧的圖騰和凝重深刻的史詩塑造出的，那堅韌和毅力以及汗水和智慧和捏出的，便是沙漠桀驁不馴的骨骼、靈魂和強(qiáng)音。那種沉靜，那種博大，那種激越，那種執(zhí)著，那種震撼，那種魅力，那種前赴后繼的犧牲，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是上蒼饋賜的精靈，是天地心靈的呼聲，是不屈勇士出征的宣言和號角。

　　大漠，把它的烙印留在了我的身上，大漠，把它的聲音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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