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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荀子對《詩經(jīng)》民歌的引用價值
摘 要：本文通過對《荀子》一書引用《詩經(jīng)》民歌的材料疏理，針對其中篇目引用《詩經(jīng)》文學(xué)句式，闡釋其運用價值，說明荀子對先秦文學(xué)資料的有效保存和運用的一分功勞。
關(guān)鍵詞：荀子 詩經(jīng) 民歌 文學(xué)
荀子是先秦諸子中最后一位大師，也是學(xué)術(shù)上成就卓越的一位大家。荀子，名況，戰(zhàn)國末期趙人，時人尊稱為荀卿，又名孫卿。其生卒之年，無從考定，大約活動于公元前298-前238之間。生于趙，游學(xué)于齊、秦，仕于楚，為蘭陵令。公元前238年，楚殺春申君而荀卿廢，終老于蘭陵。其一生行事與孔、孟相類：始則講學(xué)，繼而周游、出仕，終則著書。
荀況被稱為是繼孟子之后的一位儒家大師，《韓非子·顯學(xué)》把他列為孔子之后儒家八派之一，亦被學(xué)人稱為先秦時期一位集大成的思想家。正因為是集大成，故在其著述中不時吸收前代學(xué)者、思想家的思想素養(yǎng)，以構(gòu)建自己的思想體系，對《詩經(jīng)》《書》《春秋》(左傳)《論語》《易》等典籍材料，是左右逢源，隨手拈來，運用自如，從而形成通才之文博大精深、學(xué)者之文嚴(yán)謹(jǐn)周詳、老者之文老練淳厚的特點。
一、荀子對《詩經(jīng)》民歌的引用情況
荀況的著作《荀子》，現(xiàn)存32篇，筆者對《荀子》篇中的《詩經(jīng)》民歌的引用做些疏理，以此為證。比較眾家的征引《詩三百》，荀子表現(xiàn)出極大的熱情和癖好�，F(xiàn)將引用《詩經(jīng)》情況摘要證之。
詩曰：嗟爾君子，無恒安息。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詩·小雅·小旻》)
詩曰：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jié)兮。(《詩·曹風(fēng)·鸤鳩》)
詩曰：匪交匪舒，天子所予。(《詩·小雅·采菽》)
——《勸學(xué)篇》
詩曰：翕翕呰呰，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詩·小雅·小旻》)
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詩·小雅.楚茨》)
詩曰：不識不知，顛帝之則。(《詩·大雅.皇矣》)
——《修身篇》
詩曰：物其有矣，唯其時矣。(《詩·小雅·魚麗》)
詩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詩·大雅·抑》)
詩曰：左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詩·小雅·裳裳者華》)
——《不茍篇》
詩曰：受小共大共，為下國駿蒙。(《詩·商頌·長發(fā)》)
——《榮辱篇》
詩曰：雨雪灣灣，宴然聿消。莫肯下隧，式居屢驕.(《詩·小雅·角弓》)
詩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詩·大雅·常武》)
——《非相篇》
詩曰：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詩·大雅·蕩》)
詩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詩·大雅·抑》)
——《非十二子篇》
詩曰：媚茲一人，應(yīng)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詩·大雅·下武》)
——《仲尼篇》
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詩·大雅·文王有聲》)
詩曰：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cè)。(《詩·小雅·何人斯》)
詩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詩·小雅·鶴鳴》)
詩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讓，至于已斯亡。(《詩·小雅·角弓》)
詩曰：平平左右，亦是率從。(《詩·小雅·采菽》)
詩曰：維此良人，弗求弗迪。是顧是復(fù)。民之貪亂，寧為荼毒。(《詩·大雅·桑柔》)
——《儒效篇》
詩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詩·周頌·天作》)
——《王制篇》
詩曰：雕琢其章，金玉其相。亹亹我王，綱紀(jì)四方。(《詩·大雅·棫樸》)
詩曰：無言不讎，無德不報。(《詩·大雅·抑》)
詩曰：我任我輦，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云歸哉。(《詩·小雅·黍苗》)
詩曰：鐘鼓喤喤，管謦玱玱，降福穰穰，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既醉既飽，福祿來反。(《詩·周頌·執(zhí)競》)
詩曰：天方薦瘥，喪亂弘多。民言無嘉，憯莫懲嗟。(《詩·小雅·節(jié)南山》)
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詩·曹風(fēng)·鸤鳩》)
——《富國篇》
詩曰：如霜雪之將將，如日月之光明，為之則存，不為則亡。(《詩》逸詩)
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詩·大雅·文王有聲》)
——《王霸篇》
詩曰：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詩·大雅·常武》)
詩曰：介人維藩，大師為垣。(《詩·大雅·板》)
詩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詩·大雅·抑》)
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詩·大雅·文王》)
——《君道篇》
詩曰：國有大命，不可以告人，妨其躬身。(《詩》逸詩)
詩曰：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詩·小雅.小旻》)
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詩·大雅·抑》)
詩曰：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詩·商頌·長發(fā)》)
——《臣道篇》
詩曰：惠此 中國 ，以綏四方。(《詩·大雅·民勞》)
詩曰：無言不讎，無德不報。(《詩.大雅·抑》)
——《致士篇》
詩曰：武王載發(fā)，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詩·商頌·長發(fā)》)
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詩·大雅·文王有聲》)
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詩·曹風(fēng)·鸤鳩》)
詩曰：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詩·大雅·常武》)——《議兵篇》
詩曰：介人維藩，大師維垣。(《詩·大雅·板》)
——《強國篇》
詩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詩·周頌·天作》)
詩曰：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詩》逸詩)
——《天論篇》
詩曰：明明在下。(《詩·大雅·大明》)
詩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遝背憎，職競由人。(《詩·小雅·十月之交》)
——《正論篇》
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詩·小雅·楚茨》)
詩曰：懷柔百神，及河喬岳。(《詩·周頌·時邁》)
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詩·大雅·泂酌》)
——《禮論篇》
詩曰：鳳凰秋秋，其翼若干，其聲若蕭，有風(fēng)有凰，樂帝之心。(《詩》逸詩)
詩曰：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詩·周南·卷耳》)
詩曰：墨以為明，狐貍而蒼。(《詩》逸詩)
詩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詩·大雅·明明》)
——《解蔽篇》
詩曰：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詩·大雅·卷阿》)
詩曰：長夜漫漫兮，永思騫兮。大古之不慢兮，禮義之不愆兮，何恤人之不言兮。(《詩》逸詩)
詩曰：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cè)。(《詩·小雅·何人斯》)
——《正名篇》
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詩·小雅·北山》)
詩曰：百川沸騰，山冢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詩·小雅·十月之交》)
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詩·曹風(fēng).鸤鳩》)
——《君子篇》
詩曰：顛之倒之，自公召之。(《詩·國風(fēng)·東方未明》)
詩曰：我出我輿，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詩·小雅·出車》)
詩曰：物其指矣，唯其偕矣。(《詩·小雅·魚麗》)
詩曰：飲之食之，教之誨之。(《詩·小雅·綿蠻》)
詩曰：我言維服，勿用為笑。先民有言，詢于芻蕘。(《詩·大雅·板》)
詩曰：溫恭朝夕，執(zhí)事有恪。(《詩·商頌·那》)
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詩·大雅·既醉》)
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詩·大雅·既醉》)
詩曰：晝爾于茅，宵爾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詩·豳風(fēng)·七月》)
詩曰：如切如蹉，如琢如磨。(《詩·衛(wèi)風(fēng)·淇奧》)
詩曰：無將大車，維塵冥冥。(《詩·小雅·無將大車》)
——《大略篇》
詩曰：憂心悄悄，慍于群小。(《詩·邶風(fēng)·柏舟》)
詩曰：尹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庳，卑民不迷。(《詩·小雅·節(jié)南山》)
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眷焉顧之，潸然出涕。(《詩·小雅·大東》)
詩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yuǎn)，曷云能來。(《詩·邶風(fēng)·雄雉》)
——《宥坐篇》
詩曰：孝子不匱。(《詩·大雅·既醉》)
——《子道篇》
詩曰：涓涓源水，不壅不塞。轂已破碎，乃大其輻。事已敗矣，乃重大息。(《詩》逸詩)
詩曰：言念君子，溫如其玉。(《詩·秦風(fēng)·小戎》)
——《法行篇》
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詩·大雅·烝民》)
——《堯問篇》
二、荀子對《詩經(jīng)》民歌的引用價值
由此統(tǒng)計可知，荀子對先秦《詩經(jīng)》民歌可謂爛熟于心，隨手拈來，為我所用。在現(xiàn)存荀子哲理散文的32篇中，除《哀公》《性惡》《樂論》等少數(shù)篇章未直接引用《詩經(jīng)》詩句外，幾乎篇篇都引詩，少則一條，多則三五條，《大略》竟引用了十一條，其中還保留了五六條“逸詩”(逸詩是指不見于現(xiàn)行的《詩經(jīng)》中的詩句)，這在先秦諸子百家運用《詩經(jīng)》民歌中，是絕無僅有的，這對《詩經(jīng)》民歌的流傳和保存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詩經(jīng)》305篇，其中絕大多數(shù)來自民間，是當(dāng)時黃河中下游及江漢流域的民間歌謠，它反映了周代初年至春秋中葉的現(xiàn)實生活。雖經(jīng)過周王朝各代王宮、樂師加工修訂，孔子也做過一番“正樂”類的整理，但文學(xué)史上普遍認(rèn)為它仍保留了原始民歌風(fēng)貌，從一定意義上講它仍屬通俗文學(xué)范疇。自孔子對其弟子說“不學(xué)詩，無以言”，至戰(zhàn)國時代“賦詩言志”成了國家使節(jié)、文人策士普遍采用的一種言語方式，這對《詩經(jīng)》的流傳起到了重要作用。盡管，孔子、孟子、荀子等儒家學(xué)派之學(xué)習(xí)和運用民歌，其根本目的在于將人們的思想納入《周禮》“以六德為本”的范圍，側(cè)重點在重視文學(xué)的教化作用，在文化審美導(dǎo)向上也強調(diào)抑邪扶正;但在客觀上，他們相當(dāng)重視屬于俗文學(xué)的教化作用。
孔子曾在《論語·八佾》中贊揚“《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對“鄭衛(wèi)之聲”雖有批評，卻并不刪除鄭風(fēng)、衛(wèi)風(fēng)之詩，他自衛(wèi)返魯從事于正樂，仍很重視歌樂中的風(fēng)詩，只是把俗文學(xué)、雅文學(xué)中的文詞盡量納入抑邪扶正的路子上來而已。
孟子在雅、俗文學(xué)關(guān)系上說得更為明白。《孟子·梁惠王》將樂分為“世俗之樂”與“先王之樂”，而主張“與民同樂”，把俗、雅文學(xué) 藝術(shù) 之別與王朝統(tǒng)治是否得到繼承聯(lián)系起來。
《荀子·樂論》強調(diào)移風(fēng)易俗要導(dǎo)之以禮樂，強調(diào)要使人多聽雅頌之聲，他說：“聽其《雅》《頌》之聲，而志意得廣焉，執(zhí)其干戚，習(xí)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莊焉，行其綴兆，要其節(jié)奏，而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所以先王制《雅》《頌》以“感動其善心”。雖然荀子之對于《詩經(jīng)》，更偏愛《雅》《頌》之章，而對《鄭風(fēng)》《衛(wèi)風(fēng)》之音有些批評，即“鄭衛(wèi)之音，使人心淫”，但并不否認(rèn)其重視俗文學(xué)的基本態(tài)度。
同時，荀子在《荀子》哲理散文大量地引用《詩經(jīng)》的文句，一方面作為自己立論的重要依據(jù)，另一方面也學(xué)習(xí)《詩經(jīng)》民歌的語言形式，從而形成自己的語言風(fēng)格。筆者認(rèn)為荀子散文句式整齊，喜用比喻、多用排比等特點，這與《詩經(jīng)》四言為主的句式及比興手法亦有很大的關(guān)系。另外，秦始皇焚書坑儒之后，《詩經(jīng)》得以復(fù)出流傳，也應(yīng)有荀子對先秦通俗文學(xué)資料的有效保存和運用的一分功勞。
參考 文獻 ：
章詩同：《荀子簡注》，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7月版。
梁啟雄：《荀子簡釋》，中華書局，1983年1月版。
楊柳橋：《荀子詁譯》，齊魯書社，1985年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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