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約的雪花散文

　　冬有冬的來意，

　　寒冷如花，——

　　花有花的香，冬有回憶一把。

　　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在午后的窗前拖一筆畫。

　　——林徽因

　　午后，坐在陽臺，打開林徽因的詩集，每看到這幾行小詩，思緒就有些飄忽，心情驟然跌宕，一種難以名狀的疼痛和糾結(jié)淤積于心頭。

　　今是一個暖冬，似乎該值得慶幸，但是冥冥中似乎有太多不該，似乎缺了一樣東西，一樣心和靈魂一樣的東西。冬天來了，既不寒冷，缺少了一樣——雪花。

　　當樹梢上最后一片葉子在一陣寒風中飄落，寒冷的冬天就宣告而來。盡管寒冷人們卻不知覺得在內(nèi)心有一種期盼，期盼一種繽紛渲染踏至，期待著一種預(yù)期的相遇帶來的驚喜，因有期待，所以有希望；因有希望，所以才甘愿經(jīng)歷奔波痛苦落寞和忍耐，就像田野的麥苗期待雪棉被一樣，人的情感心靈也需要一場雪花。秋天是果實收獲的季節(jié)，一到冬季就是傳統(tǒng)舉辦喜宴好時節(jié)，經(jīng)歷了愛情長跑的有情人是愛情收獲的季節(jié)，一年一度的除夕，所有的游子不遠萬里腳步匆忙，是親情收獲的季節(jié)。而雪花卻是整個冬天最美的畫，而2013的冬天是沒有雪花的冬天，沒有了雪花的冬天少了一筆畫。

　　雪花是每個冬天盛開的最美艷的花，無雪的冬天缺少了一種通靈，終究是個缺憾的冬天。

　　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個冬天，雪下得很大，一場接著一場。我站在茫茫的雪野中，望著村口，希望有一個人的出現(xiàn)。那是我給自己最后的'一個期限，如果在那個除夕之前我還是沒有等到，我就會離開。其實我已經(jīng)在這樣的雪野中等了4個年頭，只是我不相信他會這么無情，我相信他會回來找我的，所以我甘愿為他努力改變，變得眼里心里只有他而淫沒了自己。

　　記得我們相戀在一個雪花飛舞的冬天，雖然我們只是在雪中一前一后地走著，沒有說一句話，對我卻是今生最難忘最幸福的一副畫，定格在心底，永不褪色。從此，我就盼著冬天快點到來，盼著下雪，天冷了他的工地就會凍結(jié)，放假了就會回來看我。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只是信中給我說，他媽媽不希望找個農(nóng)村的女孩，怕養(yǎng)活不起。我不知道一個農(nóng)村的女孩能吃多少，讓他養(yǎng)不起我，我有我的雙手，可以養(yǎng)活自己。于是，我依然重新走進校園，拿起本書，想考個好學，有個好工作，說好他會等我。在我馬上畢業(yè)大考最最不能分心，最最需要鼓勵安慰的時候，他一封薄紙，就算給我的交代，絕然消失了。

　　盡管親朋好友，說他如何不負責任，如何自私絕情，而我卻在心底依然是那副美麗純潔的雪地畫面，我不相信，所以一直在苦苦等待。冬天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雪一場一場地下，村口的雪地里依然是一個孤單的身影，除了寒冷，和落滿一身雪花和落寞，沒有任何他的蹤影。我知道我的每一次期望，像六瓣雪花一樣，帶著滿腹的希望，砸在地上一身粉碎。

　　為他我頂著壓力和輿論，走進學堂。三年高中，三年里陪伴我的是自家腌制的酸菜和白開水泡干硬的饅頭，沒吃過學校一毛錢一份的菜湯。交不起10元錢的取暖費，一個冬天和幾個同學擠在沒有一點火星冰涼的寒窯里，發(fā)著高燒，聽著老鼠在地上打架的聲音……而內(nèi)心卻有著一個強烈的愿望支撐著，那就是天這么冷，他該放假了，他該回來了，總是一口氣跑到6樓教室的陽臺，望向校園門外的街道，盼著有一個身影風塵仆仆而來……

　　這樣的等待，一等就是4年。當93年最后的一場大雪覆蓋整個曠野，當一推門看到一對熱戀的情侶相擁在雪花中，我知道，我該走了。事實不得不告訴我，我的堅持和等待是多么荒唐。記得上學時，我獨來獨往，從來不和任何男生往來，經(jīng)常一抬頭會碰觸到一雙火辣辣的眼睛，都喑然躲開，至今不知道，誰經(jīng)常為我放置在抽屜里一瓶熱乎乎加了糖的沖雞蛋花，一塊面包，一塊油餅。我的一往情深，被他紙片一樣丟棄在茫茫的雪野，多年之后才知道我的冷漠拒絕了多少可以幸福的幸福。

　　93年的那場大雪，是我一生的疼痛，是我一生難以釋懷的心結(jié)，也是我一生不愈的疤痕。4年的等待，我拒絕了任何條件優(yōu)越上門提親的人。我已是臨近幾個村有名的大齡女人！各種風言風語，各種壓力鋪天蓋地壓向我。親人們覺得我就是他們的恥辱，嫂子們終于開口了，當著我的面說，吃老人貨，是不是這輩子準備在娘家祖墳里扎欞哩。于是，我流著淚，機械木偶般地隨著父親的意愿，相親，訂婚，結(jié)婚。訂婚到結(jié)婚一共八天，我訂婚時都不認識要和我結(jié)婚的人，媒人指了指正在忙前忙后的一位青年。

　　就在結(jié)婚的前一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大雪覆蓋了原野所有枯枝敗葉，封閉了所有的道路，封殺了我所有的希望，也埋葬了我為之付出一切卻沒有回報的愛情。那場雪是我今生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是老天冥冥中，阻止我荒唐的舉動？還是替我哭泣？等待了不該等待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放棄了不該放棄的，錯過了不該錯過的，冷落了不該冷落的？所以上天懲罰我的固執(zhí)，堅守，執(zhí)著，愚忠，不讓任何人參加我的婚禮！然而，出乎我意外的是幾乎所有的親戚都想盡辦法翻山越嶺步行著兩腿泥腳而來，而我自認為不錯一直要好的同學和朋友，卻和他一樣沒有一個字的問候和祝福。我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直到暮色降臨，才來了一個同學。她說：“走，出去走走吧�！眮淼轿医�(jīng)常等待的村口，淚順著臉澎涌內(nèi)心憋悶得要炸開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她說:“想哭盡情大聲哭吧，這里沒有人�！边@時，突然村口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身影，急匆匆在雪夜中奔跑，那個身影看見我們停住不動，我們也不敢出聲，不敢動，最后還是大著膽子問：誰呀！黑影喊出了我的名字。原來是另一個同學，走了一天的路趕來。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突然就有了聲音放聲大哭起來，黑夜中我們?nèi)齻�相擁著哭得淋漓哭得酣暢，誰都不說話，一個比一個哭的大聲傷心盡興。我們約好，從今晚過后，以后不管咋樣，都要笑著面對，笑著上花轎，我們一定要讓自己開心，幸福，快樂。

　　老公輕輕推門進來，放下手里大包小包吃的，撿起我掉在地的書問:“想什么呢？餓了吧？”我回過神來婉然一笑:想雪花呢。天氣預(yù)報老說近日有雨雪，等來的是一場一場霧霾，空氣燥悶，老是心里憋悶得透不過一絲氣來。

　　老公指著陽臺上他給我買的一盆梔子花說，快看梔子花開了！我定睛一看一朵月光般潔白、嬌柔、溫暖、馨香的梔子花，正開得濃艷，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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