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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元德秀傳》文言文原文及翻譯
原文：
元德秀字紫芝，河南人。質(zhì)厚少緣飾。少孤，事母孝，舉進(jìn)士，不忍去左右，自負(fù)母入京師。既擢第，母亡，廬墓側(cè)，食不鹽酪，藉無茵席。服除，以窶困①調(diào)南和尉，有惠政。黜陟使以聞，擢補(bǔ)龍武軍錄事參軍。德秀不及親在而取，不肯婚，人以為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祀，吾何娶為？”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媼，德秀自乳之，能食乃止。既長，將為取，家苦貧，乃求為魯山令。有盜系獄，會虎為暴，盜請格虎自贖，許之。吏曰：“彼詭計(jì)，且亡去，無乃為累乎?”德秀曰：“許之矣，不可負(fù)約。即有累，吾當(dāng)坐，不及余人�！泵魅毡I尸虎還，舉縣嗟嘆。玄宗在東都，酺②五風(fēng)樓下，命三百里縣令、刺史各以聲樂集。是時頗言且第勝負(fù)，加賞黜。河內(nèi)太守輦優(yōu)伎數(shù)百，被錦繡，或作犀象，瑰譎光麗。德秀惟樂工數(shù)十人，聯(lián)袂歌《于蔿于》。《于蔿于》者，德秀所為歌也。帝聞，異之，嘆曰“賢人之言哉!”謂宰相曰：“河內(nèi)人其涂炭乎？”乃黜太守，德秀益知名。所得俸祿，悉衣食人之孤遺者。秩滿，笥③余一縑，駕柴車去。愛陸渾佳山水，乃定居。不為墻垣扃鑰，家無仆妾。歲饑，日或不爨。嗜酒，陶然彈琴以自娛。人以酒肴從之，不問賢鄙為酣飫④。德秀善文辭，作《蹇士賦》以自況。房琯每見德秀，嘆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碧K源明常語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恥者，識元紫芝也�！碧鞂毷d卒，家惟枕履簞瓤而已。族弟結(jié)哭之慟，或曰：“子哭過哀，禮歟?”結(jié)曰：“若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人情所耽溺、喜愛者，大夫無之。生六十年未嘗識女色、識錦繡，未嘗求足、茍辭、佚色，未嘗有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歲之僮，未嘗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餐。吾哀之，以戒荒淫貪佞、綺紈粱肉之徒耳�！�
——選自《新唐書元德秀傳》
注：①窶（jù）困：窮困。②酺(pú)：合聚飲食。③笥(sì)：盛衣物的竹器。④飫：yù，飽。
譯文：
元德秀，字紫芝，是河南府人。質(zhì)樸敦厚，很少文飾。年輕時就死了父親，對母親十分孝順。被推薦參加進(jìn)士考試，不忍心離開母親左右，就背著母親進(jìn)了京城�？贾羞M(jìn)士后，母親去世，他在母親的墳?zāi)古赃吔ㄒ婚g茅棚守護(hù)，吃飯不放鹽酪，坐臥不墊坐墊和席子。服喪期滿，因?yàn)樨毨д{(diào)到南河縣任縣尉，（治理期間）有仁惠的政績。黜陟使把他的事跡報告給皇上，朝廷提拔他做龍武軍錄事參軍。元德秀沒有來得及在母親健在時娶妻，就不肯結(jié)婚。有人認(rèn)為他不可以斷絕了后代，他回答說：“我哥哥有兒子，我的先祖可以得到祭祀，我為什么還要娶妻呢？”當(dāng)年，他哥哥的兒子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兒，又沒有錢請奶媽，德秀就親自喂養(yǎng)他，等到侄子能吃飯了才停止喂養(yǎng)。侄子長大后，將要為他娶媳婦，家里十分貧窮，就請求任魯山縣令。有個小偷被關(guān)押在牢里，當(dāng)?shù)卣錾侠匣⒆鲪�，小偷請求打虎贖身，元德秀答應(yīng)了他。有個官吏對他說：“那是小偷的詭計(jì)，將來他逃走了，你不是要受到牽累嗎？”元德秀說：“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不能背棄約定。如果有牽累，我當(dāng)承擔(dān)罪責(zé)，不牽連到別人�！钡诙�，小偷帶著老虎的尸體回來了，全縣的人都為此而感嘆。唐玄宗在東都時，在五鳳樓下設(shè)宴，命令三百里內(nèi)的縣令、刺史都要拿出歌曲到他那里匯集。當(dāng)時人們都傳言皇帝將要排出優(yōu)劣，施加賞罰。河內(nèi)太守用車裝著幾百個演員，披掛著錦繡，有的裝扮成犀牛大象，十分新奇而美麗。只有德秀帶了演員幾十個，集體唱一首叫《于蔿于》的歌，《于蔿于》是德秀所創(chuàng)作的歌�；实勐牭胶螅煮@奇，贊嘆說：“唱的都是賢人說的話呀！”對宰相說：“河內(nèi)府的百姓恐怕都生活在苦難中吧？”于是罷免了太守，元德秀更加出名了。元德秀所得到的俸祿全都用來供給那些孤兒棄兒吃飯穿衣。（作縣令）滿一年，他用來盛物的竹筐里僅剩一匹細(xì)絹，便趕著一輛柴車離任。他喜愛陸渾那秀麗的山水，于是（在那兒）定居。他的住宅不造圍墻，不設(shè)門鎖，也沒有仆人小妾。碰上荒年，有時整天不燒火做飯。他喜歡喝酒，悠然地彈著琴來自娛自樂。元德秀擅長于寫文章，寫了一篇《蹇士賦》來自比。房琯每次見到他，總是嘆息說：“只要看到元紫芝的面貌，便使人的名利之心都忘卻了�！碧K源明也常常對別人說：“我不幸生活在衰敗和庸俗的環(huán)境中，使我不感到恥辱的，是因?yàn)槲医Y(jié)識了元紫芝呀�！碧鞂毷�，元德秀去世，死時，家里只有枕頭、鞋子、竹盆和舀水的瓢一類東西。族弟元結(jié)哭喪時極度悲哀，有人說：“你哭得過于悲哀，符合禮節(jié)嗎？”元結(jié)說：“你只知道禮節(jié)過分，卻不知是情感真摯。人們感情上所沉溺、喜愛的事物，他從來沒有。他活著的六十年中不曾接近女色、正視錦繡，不曾謀求富足、茍且言辭、貪戀女色，未曾有十畝大的土地，十多尺長的房子和十來歲的僮仆，也未曾用完整的布做衣服穿，用多種調(diào)料做飯吃。我哀悼他，是用來告誡那些荒淫貪佞之徒和紈绔子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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