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報 2003-01-21 華南師范大學教科院 劉良華
隨著“教師專業(yè)化”、“行動研究”、“校本研究”、“科研興!、“反思性教學”、“教師成為研究者”等教育觀念的流行,越來越多的中小學校開始與大學教育研究者一起開展“合作研究”。在與中小學教師“合作研究”的過程中,不少大學研究者鼓勵教師留心收集自己的研究資料,然后整理成“教育論文”并爭取公開發(fā)表。中小學教師最初對“發(fā)表教育論文”往往很有興趣,熱心地請大學研究者幫助他們“修改”文章,大學研究者也很樂意提供這種“專業(yè)支持”。
可是,發(fā)表教育論文似乎并不能促進教師教育實踐的改進,也很難說能夠提升教師的專業(yè)化水平,于是,經(jīng)過較長時間的“合作研究”之后,合作研究中的雙方對這種以發(fā)表“教育論文”為目的的“教育科研”不免發(fā)生懷疑。
我們也曾與中小學教師做過多種形式的“合作研究”,在我們的合作研究中,也曾遭遇過類似的尷尬。不過,在一次與教師對話的過程中,我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教師在“謙虛”地承認自己“理論水平不夠,不會寫論文”的同時,他們很善于講述自己經(jīng)歷的教育故事。他們敘說出來的“教育故事”很真實,且令人感動。
于是,我們開始改變合作研究的策略,把合作的重點從原來的“給教師做教育講座”轉(zhuǎn)移到“聽教師講述自己的故事”。我們建議教師“講述”自己是否遇到了什么教育問題或教育困惑,自己遇到這個教育問題的情境;問題發(fā)生之后,又是怎樣想辦法解決的,在解決這個問題的過程中是否發(fā)生了一些有意義的教育事件,是否有值得敘說的細節(jié)。
那次對話使我們意識到,教師做研究可以采用“敘述教育故事”的方式,我們甚至在某些合作研究中提出“教師做研究就是講教育故事”。在我們的合作研究中,不少教師很愿意接受這種研究策略,并感受到“講述自己的教育故事”對改變自己的教育觀念和教育實踐的作用。
不過,我們也不斷地遇到中小學教師提出來的質(zhì)問:敘述出來的教育故事是否算教育論文呢?
我們的解釋是:敘述出來的教育故事顯然不是教育論文,它毋寧說是一種“教育記敘文”,我們稱之為“教育敘事”。但又有誰能夠說只有教育論文才算是教育成果呢?
就實際效果來看,“敘述”包括口述和書面描述,教育故事對教師本人確實是比較有效的研究方式。如果教師引經(jīng)據(jù)典地寫“教育論文”而對自己所發(fā)表的“教育論文”中的觀念并不相信的話,這種“教育論文”不僅不能說比“教育敘事”更有理論水平,而且簡直不能算是研究成果。相反,如果教師將自己遇到的教育事件敘述出來,這種敘述不僅可以啟示他人,引起共鳴,而且可以在自我敘述中“反思”自己的教育生活并在反思中回過頭來改進自己的教育實踐。通過敘述教育事件來改進、重建自己的教育生活,這才是教師參與教育科研的真正目的。
基于這些考慮,我們在合作研究中常常建議教師以多種方式敘述自己的“教育故事”,我們將這種研究方式稱為“敘事研究”或“敘事的行動研究”。敘事研究的內(nèi)容包括教學敘事、管理敘事或德育敘事。由于課堂教學是教師的最日常的教育生活,所以,我們將教學敘事作為所有敘事研究的重點。
“教學敘事”即教師將自己的某節(jié)“課堂教學”敘述出來,使之成為一份相對完整的案例。為了讓教師有話可說,學校可以配合“集體備課制度”和“公開課制度”(或稱之為“研討課制度”)。教師在課前以“集體備課”的方式提高教學設(shè)計的科學性;課后以“集體討論”的方式發(fā)現(xiàn)自己的教學收獲與教學遺憾,然后教師個人將自己的這節(jié)“公開課”(或稱之為“研討課”)相對完整地記錄下來,使之成為一份“課堂教學實錄”。我們將這個過程稱為“用鋼筆錄像”。在我們與中小學老師的合作研究中,有教師將這個過程總結(jié)為“集體備課--集體聽課--集體討論--個人敘事”。
但“用鋼筆錄像”只是教學敘事的第一個步驟,這個步驟使“教學敘事”僅僅落實為一份“課堂教學實錄”。由于“課堂教學實錄”很難反映教師的“反思”以及“反思”之后所引起的“教學改進”與“教學重建”,所以,我們建議教師可以“夾敘夾議”,將自己對“教育”的理解以及對這一節(jié)課某個“教學事件”的反思插入到相關(guān)的教學環(huán)節(jié)中。教師可以用“當時我想……”、“現(xiàn)在想起來……”、“如果再有機會上這一節(jié)課,我會……”等方式來表達自己對“教學改進”、“教學重建”的考慮。在我們與中小學教師的合作研究中,有教師將這種“夾敘夾議”的方式稱為“插入”或“涂抹”,即教師將自己對本節(jié)課的感想“插入”到課堂教學實錄中,將自己對整個教育或相關(guān)教育理念的理解“涂抹”到相關(guān)的課堂教學實錄中。
之所以強調(diào)要配合學校的“集體備課制度”和“公開課制度”,主要考慮到這兩種制度有利于教師之間相互合作,而且經(jīng)過集體備課和公開課之后,教師可以根據(jù)討論中提出的新的教育理念以及討論中所發(fā)現(xiàn)的教學收獲與教學遺憾,更有效地反思自己的教學。
這種“教學敘事”的方式同樣適合于學校的德育工作、管理工作,可分別稱之為“德育敘事”、“管理敘事”。比如教師可以將班級管理中發(fā)生的某些學生生活事件敘述出來,使之成為一份有教育意義的“班級管理敘事”。如果教師針對某個教育事件做一些追蹤研究,那么,這種“班級管理敘事”會顯得更有價值。同樣,這種敘事也適應于校本的行動研究。校本的行動研究或敘事的行動研究的基本理念是:第一,“敘述”其實是一種行動方式,如果教師不行動,如果教師不改變自己的教學,教師就無話可說。第二,教師“敘述”自己的教育故事,實質(zhì)是“反思”自己的教育實踐,教師參與教育研究不只是為了發(fā)表教育論文,不是為了炫耀某種研究成果。第三,對大學研究者而言,與中小學教師合作研究,最好是“聽教師講述自己的故事”。
目前,寫教育論文是每個教師在成長過程中都要面對的事情,也確實有許多教師在寫論文的時候犯了難。教師到底要不要寫論文也引起過有褒有貶的爭論。本文作者提出的教師做研究要關(guān)注發(fā)生在自己教育生活中的故事,并通過對這些故事的敘述去反思自己的教學,從而改進和重建自己的教育生活,而不是去寫那些有時是連自己也不理解的觀念性的論文。這種方式與其說是教育論文,毋寧說是教育記敘文。以此類推,可以提出教學敘事、德育敘事、管理敘事等等,在這些敘述中尋找那些有意義的細節(jié),然后進行反思與分析。這也許給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編者
[教師教育論文從課堂中來]相關(guān)文章: